謝義譜隔著紗簾,隱約聽出些笑聲來,心裡那顆石頭落了下來。他和夔絨已有四年沒見,上次見時也僅在皇宮的宮宴上。他的身份不夠格,隻能坐在五十米開外的宴席上,遠遠地看著坐在首席上的夔絨。那時的夔絨病氣已入骨,隻能一直帶著麵紗,避免病氣渡給彆人。在他的印象裡,他的公主永遠都是病怏怏了,垂默著雙眼靜靜地看著彆人。仿佛他人的悲歡離合都與她無關,她像極了天邊冷落無情的佛,霜落著黑發端正著禮儀不動也不笑。這樣的人今天竟然笑了,謝義譜眨了眨眼睛會意地笑了。
閻胤跟在門外盯了許久,見謝義譜還沒察覺真假後,他輕笑了下,“什麼癡心!也不過那樣而已。”想著,他突然可憐起夔絨來。她幼時就多災多難,還沒出生就被天星閣批為百年難得一遇的紫微星轉世,害得她被後宮的娘娘時時惦記著。出生那年多年的旱季突來大雨,引得滿城百花盛開,四季風調雨順,常年缺種的穀地更贏來了豐收,讓百姓再也不用挨餓。糧食一充足,西北戰事也徹底得到平息,先帝龍體也轉危為安。他們是順足了,可夔絨打娘胎裡就體力不支,本以為精挑細養一陣子,這種情況便好轉。誰能想到由於先帝對夔絨格外疼惜,惹得後宮娘娘心厭嫉妒。一次下藥險些要了她的命,太醫連夜救了許久,才把她從閻王爺手裡奪回來。可她的身體卻落下了嚴重的病根,體內一直畏寒,下雪天時隻能一直待在宮裡的暖閣裡,羨慕地看著其他皇子出去玩。
再大點,他入宮給夔茂當伴讀,整日裡隻能見到她窩在夔茂的懷裡咳血。大片紅似牡丹的血一股一股從她嘴裡咳出。白皙如粉玉的臉也咳著全紅腫,叫人一看了便忍不住心疼。
夔茂一直怕夔茂會突然離世,對於這個妹妹他永遠都多一分耐心。她要什麼就給什麼,寵她永遠多上幾分。作為皇子的伴讀,他也慢慢關注起夔絨,可以說夔絨的童年有一半是他同過了。對夔絨,他是溫柔的兄長,也是合適的戀人、夫君。
“唉”閻胤半夢半醒地回想著以前,緩慢地感概了下,提溜出脖間的貝殼,靜默地摸了摸。才輕聲邁步到屋內,靜靜地看謝義譜洋相。
謝義譜一心係在簾子後的“夔絨”,完全沒察覺到身後有人。笑著對人又哄了幾句,哄得後簾子的人兒賞賜般笑了幾聲。
“小團子,你還想要什麼?我可以買給你,隻要你喜歡就行。”
謝義譜一承諾,孫月香神色有些許動容,怔愣了一下,臉上浮現一抹紅暈。揪著手裡的手帕,靠在背椅上歪斜著體姿思考著該要什麼,完全忘記夔絨原先體柔病氣環繞的端正姿態。
閻胤看到著,心裡慢慢蔑視起謝義譜,愈發覺得這人是個空有一副色相皮囊滿腹酒肉的廢物。
謝義譜聊天聊到一半,餘光裡突然瞟見閻胤,心裡突生一計。他得讓閻胤明白誰才是最後娶小團子的人,趁機讓對方死了那條心。對“夔絨”賣力地賣弄著,“小團子,我寄給你的藥,你吃了沒?為了你的病情,我特地從江南那邊找來百名神醫,找來多名藥人試藥,才試出一點藥效。不過據藥醫說,那瓶藥對你的體虛有緩解作用,你倒時可以來謝府試試藥。”
“對了,我上回遇到一個和你有一樣病情的藥人。我原先以為她是你的希望,不過說來也是可惜,那藥人全身傷太狠了,骨子受不住藥的副作用。我本想接著繼續讓她試藥,但上回我見到她在撿垃圾,整個人感覺都不正常,不然當時我就收留她了,讓她來拜見拜見你。”
孫月香知悉縣太爺在養藥人,但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原來是為了公主,真是個癡心人。想著孫月香對謝義譜又升起點興趣。
“江澤邊的藥材水運到這邊,往往會花費大量錢財,想來謝家底蘊也如傳聞那樣深厚。嫁不成閻胤,嫁給謝義譜也不是太虧,謝太爺對公主也是一往情深,日後婚嫁也不會太賴?”
孫月香點好鏡中的妝容,滿意地點了點頭,收起眉筆放回到梳妝台上。起身並好腳步,打算掀開簾子給謝義譜一個驚喜。
隻是她不知,謝義譜剛說完藥人的事就被身後站立的閻胤給抓走了。
“那藥人現在在哪裡?”閻胤冷冽著臉,冷聲問道。
謝義譜責怪看了眼閻胤,“他才和他爭一下,他變成這樣。說什麼少年英才,天下名士?真是浪得虛名!”
閻胤見謝義譜不配合,薄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冷麻著眼神俯看著謝義譜。
謝義譜實在受不了對方的眼神,率先棄場,“唉,那藥人偷錢逃家,挨了幾板子,被主子領回家了。怎麼了,她有問題嗎?”
閻胤沒說話,依舊望著謝義譜。
“你該不會覺得她是小團子吧!不可能了,她連公主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再說我也見過她,她要是公主,我怎麼會認不出她。”
“她現在哪裡?”閻胤不相信任何人,他隻相信自己。
“死了!”
那一刻閻胤心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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