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室的花朵再次合攏了花瓣。
將嬌嫩的少年包裹在自己的懷中。
懷中的少年緩緩睡去後,好像有什麼從他的身體裡飄散向天空,最後徹底消散。
少年是自由的飛鳥,我願成為伴你飛翔的風。
但記憶無非是禁錮你的枷鎖,讓你置身於塵世,無法展翅翱翔。
自由是什麼?
是你,和我。
八木青空佇立在原地,靜靜地擁著呼吸平穩的少年。
溫室花房始終閃爍著諷刺的耀眼光芒。
卻將少年身上璀璨的亮光淹沒在塵土中。
過了許久,男人低下頭,在少年的發絲間落下親昵的一吻。
八木青空雖然看起來比同齡人更優雅瘦削,但似乎也沒有了多少前段時間在體育公園作為八木財團發言人時的弱不禁風,他彎腰攬起少年的雙腿,轉身離去。
……
將八木遙鬥安放在自己的臥室中照看了弟弟一段時間。
八木青空才回到了自己的臥房,背手將房門關閉,他壓抑著自己的臉色,最終還是在陰暗中捂著嘴劇烈的咳嗽了幾下,向前踉蹌幾下,微長的發絲在腦後揚起一個弧度,他扶住床尾的木雕裝飾,喘了幾口氣。
再睜開眼睛時,是記者和民眾從未在這個溫和儒雅的男人身上沒見過的陰鬱。
那次的異能發動帶來的後遺症看起來還是一直影響著他的身體,導致他的免疫力直線下降,即使是這樣更為簡單的記憶影響都能讓他需要很久修複的時間。
他需要一段時間來專門調養自己的身體。
八木青空垂著冷淡的眉眼,心中有了一些判斷。
沒耐心地直接扯下領帶,一邊脫下襯衫一邊走向浴室。
因此他並沒有發現,在他關上浴室門的那一刻。
身後昏暗的臥房裡,無形的力量包裹了整座房間。
……
八木青空隨意的吹了幾下頭發便躺到了床上,絲綢被子被扯到腹部,他向一邊歪著頭,俊秀的眉毛卻始終蹙在一起,看起來即使是淺淺入睡,也並不安穩。
銀色的纖細光芒從無人在意的空中閃過,如同一道鋒利的匕首。
剛剛和八木遙鬥的對話不僅影響到了他的身體,也影響到了他的情緒。
他仿佛是被一道細細的絲線牽引著。
強行進入了深度睡眠。
……
遙鬥為什麼會有恢複記憶的跡象呢。
這本應不可能的,我對異能的控製不可能出現差錯。
平躺在床上的男人眉頭緊緊擰起,呼吸有些急促。
一想起遙鬥在剛剛談論起那些色彩斑斕的畫麵時臉上的希冀和雀躍,他的心情就無比煩躁,他好不容易才讓遙鬥忘記那些討厭的東西……
他好不容易,才能讓遙鬥隻屬於自己一個人。
隨著夢境的深入,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時和少年時的擂缽街。
那個令自己不願回想,充滿噩夢的地方。
記憶中的他就已經是自己一個人在擂缽街流浪,沒有父母,沒有家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那裡有為了食物和住所毫不留情的揮動匕首捅進你的肚子的小孩,有違反契約在要給你發放物資當作為他辦事的工資時把你摁在水裡讓你窒息的成年人,有終日在街道上遊蕩,喜歡看幼童和少年在自己身下哭泣掙紮的惡魔……
在撿到那時才2歲的遙鬥之前,他的世界是沒有任何色彩的。
還吃著手指的遙鬥是被人遺棄在擂缽街的,看他身上和自己的補丁破爛的衣服完全不一樣,他穿著漂亮的白色小禮服,像是個誤入此地的貴公子。
他本應像其他人那樣,將這個用純真茫然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小男孩當作自己的晚餐,但是當小男孩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指,咯咯笑著時,那手指的柔軟觸感讓他的眼前立刻被揮灑出了一幅色彩斑斕的水墨畫。
他在旁人詫異的眼神中開始養孩子了。
即使他自己也比對方大不了多少。
他可以為了食物而對方殊死搏鬥,最後拖著蜿蜒的血跡將麵包塞進遙鬥的嘴巴裡。
他可以為了尋求地頭蛇的庇護屈身於對方,眼神冰冷倔強的看著地頭蛇打跑欺占他們住所的人。
他可以為了遙鬥在肮臟不堪的泥濘裡永遠抬不起頭。
但他把少年養成了泥濘中最乾淨最耀眼的玫瑰。
因為他的心中,遙鬥本應就是那樣的。
華麗的衣服和耀眼的人生是他本應該擁有的。
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
等他再次揚起頭的時候。
卻發現泥潭和天空的距離是那麼遠。
他伸出手,再也觸碰不到他的飛鳥。
……
“哥哥,這是我創作的新曲子!父親說我很有天賦!他很開心!哥哥你覺得呢?”
即使他們被八木財團收養,從此將那些晦暗的過去徹底掩埋,他成了眾人眼中八木財團最適合的繼承人,他每天發了瘋地學習金融和管理知識,但是天賦讓他對音樂一竅不通。眼神中充滿自由的少年離他又遠了一些。
“哥!對不起嘛,我今天不是故意晚回家的。我遇到了一個音樂理念和我相當契合的人,我感覺和他的鋼琴合奏的時候,腦海中充滿了靈感!”
他的玫瑰身邊有了更大的花園,他一踏進去,就會被荊棘紮破身體。
“哥哥,今天父親說我隻需要走自己喜歡的人生道路就可以了!我以後不需要哥哥,也可以成為獨當一麵的小大人了!”
不,彆走!
讓我……繼續陪著你。
可是……
他配嗎?
已經洗不掉身上的臟汙的人,真的能夠站在天生屬於光亮的天使身邊嗎?
他會嫌棄有自己這樣一個出身卑微,在泥濘中殊死掙紮的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