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暈染給意大利的這座充滿藝術性的歌劇小城添上了一分神秘與沉重。
老房子的一層是仍然亮著燈的店鋪,門口三三兩兩聚集著眼神犀利的青年男子,他們偶爾將目光放到路人的口袋上,似乎是謀劃著獲得一些什麼東西。門口昏暗的路燈下還躺著一個流浪漢,沒有動靜的身體旁邊擺著注射的針頭,整個畫麵充滿糜爛氣息。
即使是在這樣破舊的環境中,透過幾乎不怎麼隔音的牆壁,還可以聽到某一層的居民在播放著歌劇——是諸伏景光很喜歡的作曲,名為《正義之死》。
諸伏景光看起來比之前消瘦了許多,下巴青色的胡茬證明他這段時間完全沒精力打理自己,他眉眼間籠罩著深深的疲憊,還有不敢懈怠的警惕。
前天他剛剛找到了這個落腳點,戴著口罩前往附近的店鋪買了一身新的衣服,終於換下了逃脫追殺後的那一身血衣,但是他艱難地挪動著骨折的左腿轉移到床邊,將窗簾拉開一個小縫,樓下那身穿黑衣的男人身姿挺拔,左右張望,和旁邊的那些街頭混混的氣勢完全不同,其他同行的人也分彆從不同的方向進行地毯式搜查。
——找到這裡也是遲早的事。
諸伏景光深深地閉上眼睛。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那群人踏上這棟樓劣質的樓梯時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不出十分鐘,他絕對會被發現。
他身上的槍隻剩下了最後一枚子彈。
而他已經走不掉了。
諸伏景光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牆邊,試圖用冰冷的溫度讓自己冷靜下來。
身子順著牆邊緩緩蹲下,他癱倒在了地板上,屈起健全的那一條腿,抬起頭,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最終還是閉上眼睛,無奈的笑了。
他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從得知自己身份暴露的那一刻。
從踏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刻。
不,從決定抹去曾經的一切,踏上臥底的道路的那一刻。
他就做好了以身赴死的準備。
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
本來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的諸伏景光肩膀抖了抖,抬起手臂捂住眼睛。
還是很不甘心啊。
他現在擔心的,是zero會不會因為自己身份的暴露而身陷險境。
警方的部署會不會因為自己而功虧一簣。
還有那個少年……
那個從來到意大利後,每個晚上都存在在他夢中的少年。
諸伏景光臉色發白,顫抖著伸進自己的衣領,抻出了一條已經失去光彩的銀鏈。
上麵的藍色的晶瑩剔透的小海豚吊墜一直懸掛在他的心口。
他緊緊攥著這枚小海豚,好像想要從中獲取勇氣和力量。
昏暗的房間隻有窗簾縫隙隱約投進來的月光。
諸伏景光深深地盯著小海豚看了許久,才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托梅克……在得知自己的死訊之後會一臉生氣的罵蘇格蘭先生大笨蛋吧。
諸伏景光沒有做托梅克可能會哭的假設。
因為他不希望托梅克為自己傷心。
門外嘈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沒辦法了……
真的沒辦法了……
諸伏景光撐著腿,眼神沒有任何光亮的盯著前方光禿禿的地板,隻有手中緊緊攥著的小海豚的觸感能夠讓他感知到這個世界。
他動了動手。
將裝著信息的手機放到了自己心口的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