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庭院的那一刻,托梅克意外的清醒與冷靜。
他懷念著屋內燭光的溫暖,卻不再回頭,孤身一人踏進冬日冷冽的寒風中。
昏暗淒冷的黑夜和散發出明亮與溫暖的房屋中間仿佛有著一道分割線。
而踏出庭院的大門,迎麵而來的卻是一陣詭異的寂靜。
牧師的房屋位於小鎮中心,擁有著小鎮最大的庭院,踏出大門,便可以看到教堂高高的尖頂,迎麵便是種植著鮮花,繁榮的中心街道。
對於小鎮居民來說,夜晚是迷人的,他們喜歡在鮮花盛開的街道上跳舞遊行,舉辦篝火晚會,他們喜歡坐在家門口,一邊欣賞著夜空的星月,一邊和鄰居品茶聊天。
但是當托梅克走到街道上時,萬籟俱寂,寂靜到凝固的氛圍向四周蔓延。
——此時,整個小鎮,隻有那一處活人的氣息。
白天時那存在在托梅克記憶中的居民燦爛的笑容徹底被抹除。
取而代之的是正剩下冬日晚風呼嘯的空蕩蕩街道。
少年邁開步子,向街道旁一處亮著燈的店鋪窗戶投進去目光。
整個小鎮,所有人都消失了。
即使街道的燈光熠熠生輝,此時在少年的眼中卻透露著一股無儘的虛假。
仿佛是一張醜陋的麵容,戴上了一張欺騙自己的美麗麵具。
再回頭去看牧師庭院窗戶上映射的身影,燈光扭曲,將屋內幾道黑影拉長到變形,像是一道道肆意散發著惡臭味道的可以扭曲成任何形狀的淤泥怪物一般。
迷霧不知何時濃鬱了起來。
精靈少年眯起眼眸,望向前方被霧氣遮擋的儘頭,那是小鎮的出口。
這時,好像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呼喚著他回頭,回到那虛假的溫暖之中。
像是那操縱一切的世界意識在控製著他的身體。
少年身體周圍,彌漫起一圈淺淺的白色光輝。
很快,少年掙脫了束縛著他的身體的無形的觸手,邁開了第一步。
隨後,他的腳步越來越順暢,越來越快。
耳邊呼嘯著風聲,少年一口氣,跑到了小鎮外。
按照路線,他應該會穿過小鎮的大門,踏上一座木橋後,便可以到達他和阿陣居住的木屋,但當托梅克踏出小鎮的範圍時,他的腳步頓時停住了。
果然。
他的預感沒錯。
這個世界。
就像是一個被建造的小鎮模型。
踏出小鎮的範圍,腳下的土地眨眼間便變成了可以反射出人影的玻璃鏡子的質感,再低頭的時候,托梅克甚至可以看到頭頂還戴著剛剛生日會上鬆田陣平給自己戴的花環。
而四周並不是優美的山川景色,整個世界變成了鏡子的世界。
他的四周,出現了千千萬萬個托梅克。
在不同方向的鏡子中,也出現了千千萬萬個小鎮的倒影。
好像一切的溫暖和陽光的小鎮都是從千麵鏡子當中折射出來的影像。
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世界。
當托梅克暗自思索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托梅克,你要離開了嗎?”
托梅克回過頭。
小鎮居民們竟然突然全部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他們並排站在小鎮的土地和鏡子地麵的分界處的另一邊,背靠著沒有一個活人氣息的空無一人的小鎮,一群人的影子在地麵上拉出詭異的線條。
原本應該在生日會的燭火下肆意歡笑的眾人站在最前麵,小鎮的其他居民,甚至連托梅克印象中還未滿月的嬰兒都被抱在婦人的懷中,站在他們的身後。
這些人都是寄托了托梅克最美好回憶的人。
諸伏先生,降穀先生,鬆醬,研二,伊達先生,小蘭小姐,新一,赤井先生……
所有人臉上都掛著溫柔的笑容,眼神中卻沒有一絲光亮,顯得無神又空洞。
溫和優雅的牧師先生又一次開口了:“托梅克,你要離開了嗎?”
其他人也紛紛發出了聲音。
“你要離開嗎?”
“你要離開嗎?”
“你要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