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的其實不是什麼特彆的,是一顆佛頭,原本就是在岑硯手串上的,但是被強留上京之後,手上總是見血,岑硯覺得不好,便將佛頭單拆了下來,供在大慈寺中。
不止住持,替老王爺誦經的高僧亦勸過數回,岑硯都沒有動過取回的念頭。
岑硯望著莊冬卿離去的方向,“大概是,惜命了吧。”
住持會意,道了聲善哉。
大慈寺占地大,湖光山色又美,莊冬卿這日極為活潑,走了好多佛殿與園子,回程的路上已是有些困頓,回了王府洗漱罷,上了床,嘀咕著要等岑硯。
可等岑硯回來,人早已睡熟了。
岑硯也不鬨他,隻又摸了摸莊冬卿肚皮,一道安置了。
其後半個月倒是安穩。
萬壽節前夕,各個官署事情都不多,岑硯的休假完了,當差也是隻去半天,往往下午就回了。
讓柳七新作的衣物,做好便派上了用場,莊冬卿肚子長得快了起來,原本的那一批,沒多久穿著便不合適了。
“是不是,看著很怪?”某日,莊冬卿終於問岑硯道。
“什麼?”岑硯故作不解。
莊冬卿摸了摸腰身,心情複雜道,“肚子,會不會……很奇怪……”
低著頭,最後三個字聲音又低了下去。
岑硯對莊冬卿伸手,莊冬卿靠過去,岑硯摸了摸他腰,“還好,是該大了。”
岑硯:“不高興?”
“也,也沒有。”
否認著,眼神卻沒有同岑硯對視。
岑硯心內歎息,哄了好半天,把人哄高興了,有些問題卻不是幾句話能解決的。
莊冬卿本來近段時間就不怎麼出門了,換了批衣服後,更是連東廂都不出去了。
旁敲側擊地問過,莊冬卿說陶太妃還在,怕碰見。
岑硯心知是怎麼回事,也不強迫他,午後的散步改到了傍晚,岑硯拽著人,有他陪著,莊冬卿還願意走一走。
這樣到萬壽節前夕
,岑硯領了值守任務的時候,莊冬卿已全然顯了懷。
萬壽節持續三日,與民同慶,上京各行各業也都歇息三日。
王府親兵並著禁衛,期間值守皇宮,護衛宮廷安全。
第一日陛下夜宴大臣,舉國同慶。
職責所在,岑硯留在了宮內。
第二日上京最好的酒樓歌舞一日,上京民眾皆可免費圍觀。
太妃還是在郡主府邸,自從去了,就沒回來過,她不回,岑硯也不問,隻交代好郡主那邊,讓記得收拾東西,按例萬壽節後,兩位太妃就該返程了。
陶太妃自從麵聖後,基本就沒出過院子,在王府很隱形。
總體來說,王府還是住得很舒心。
就是少了個人。
岑硯剛搬來東廂的時候莊冬卿不習慣,見不到,又還有點想。
萬壽節最後一日,欽天監在宮門口代陛下祭天,祈禱大盛風調雨順國運昌隆。
這一日皇宮內禁軍不少集中在了城門,因著人手不夠,岑硯以及王府親衛,也被臨時抽調了一部分。
算出來的吉時在傍晚,岑硯忙得有點煩躁。
等祭台被點亮,禁衛與精兵們,也大致各就各位,能歇口氣了。
見差不多,剛想找個地方坐會兒,袖子被拉了拉,岑硯回頭,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愣了愣。
下意識伸手護著,怕來往的人流衝撞了。
一動作,又發覺周圍人山人海的,並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下意識牽住了人,往偏僻處帶。
莊冬卿也乖乖的,跟著他走。
繞到了宮牆後,看不到祭壇的地方,人便也見不到幾個了。
郝三帶人在外麵守著。
等到二人獨處,岑硯驚訝:“你怎麼來了?”
莊冬卿垂目:“柳七說等祭拜完了,你們就可以歇息了,我……在府裡反正也沒什麼事,索性過來看看祈福,順便等你下差了一道回府。”
意識到什麼,岑硯上下打量莊冬卿一遍,沒有穿特彆遮掩身形的衣服,也沒有穿鬥篷掩蓋。
竟是就這樣來了。
心念意動,小聲問道:“想我了?”
莊冬卿還沒說話,便被岑硯攬著,兀自抱了個滿懷,“我還怪想小少爺你的。”
岑硯臉鼻埋在莊冬卿頸口,深吸了口氣,仿佛是在嗅聞他的氣味似的。
莊冬卿緊繃一瞬,又放鬆了下來。
片刻後,低聲道:“有點。”
“隻有一點麼?”
“……嗯!”
岑硯笑了起來,無聲,但相擁著,莊冬卿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
莊冬卿被笑得有些不自在,問岑硯:“吃飯了嗎?”
“沒有,欽天監那邊出了些岔子,禁衛裡世家子弟多,蠢得人頭疼,陛下又極為看重此次祭天,我便隻有與幾個統領忙活得腳不沾地。”
頓了頓,竟是不要臉道:“好餓啊,小
少爺給我帶了什麼?”
情況莊冬卿是知道的,王府的人好多都在此次護衛行列,柳七早告訴他了。
到底沒舍得否認,莊冬卿道:“在馬車上,我去給你拿過來,分量不多,墊墊肚子?”
“交代郝三,讓他們拿過來,你就在這兒。”
也行。
岑硯放了手,莊冬卿轉過身,剛走了兩步,一瞬間視線所及,天地亮如白晝。
莊冬卿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緊跟著耳邊炸響如雷——
轟隆。
轟隆。
轟隆隆。
一切呼聲都淹沒在了這種爆裂的巨響裡。
幾乎是同一時間,有人抱住自己,轉了半圈,同時將他頭臉都按入了懷中,並伸手捂住他耳朵。
“啊啊啊啊。”
“祭台塌了!”
“我的兒啊~~~”
“那邊,往那邊跑了。”
“抓住他們,快!”
“@#!%~~”
巨響混合著人聲鼎沸。混亂。
腳底還是震動著的,心跳劇烈,莊冬卿後知後覺,是發生了爆炸,且在離他們極近的地方。
眼睛被強光刺激,閉著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耳朵裡也是嗡嗡聲,爆炸太響,難受。
但是神魂歸位的那刻,莊冬卿感覺到的卻不是對未知的恐懼。
他被緊緊抱著,臉被護著,耳朵也被捂著。
雖然什麼都還不清楚,但是有聲音低低在他耳際道:“沒事,沒事了,彆怕。”
有手撫著他背脊,一下一下,極平穩道:“沒什麼,不在這邊。”
換過一口氣,莊冬卿才發現自己死死抓著對方衣物,後背額頭都被驚出了一身汗。
掙了掙,感覺到他動作,岑硯放鬆了桎梏。
莊冬卿抬頭往外看了眼,祭台方向,火光衝天,夜色都被這熊熊大火點亮了。
轉頭回去,對上一雙擔憂的眼眸,隻看著自己。
莊冬卿怔了下,“不怕。”
聲音沙啞,他又定了定神,竭力平靜道:“我沒怕。”
陳述,“你擋在我身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