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說得津津有味,莊冬卿聽得坐立難安。
若是昨晚上沒撞上也就罷了,撞上了……此刻便頗有種聽故事亂編的既視感。
偏生六福還隻知道一個雛形,具體的細節,又一問二不知。
比如,
莊冬卿:“為何四皇子會天不亮就去找二皇子?”
六福:“去殺他?”
“……”
很好,典型的射箭畫靶,知道結果推原因。
莊冬卿輕咳一聲,“什麼叫傭人推門進去送茶,二皇子就倒在血泊中了?”心虛的視線往邊上偏移一寸,又極快移了回來,“先前呢,兩個人見麵的時候,沒有異樣嗎?”
話問出來,莊冬卿就意識到了這句的誤區在哪裡。
典型的默認了,四皇子李仁進門的時候,李卓是活著的。
當然,理論上也該是這個見客的流程,仆傭將人引進去,得了二皇子的吩咐,下去泡茶,然後再回來,發現二皇子身亡,四皇子就在現場。
莊冬卿驀的意識到,這一段傳言很妙。
不該透露的信息一點都沒透露,僅流出隻言片語,人們聽完之後,本能會按常理把故事補完,但……知道是誰乾的,莊冬卿便心知,肯定內裡還有更多的東西,絕對不隻是傳言表麵上的這些。
但具體是怎麼操作的,恐怕隻有問岑硯了。
六福果然也進了誤區:“肯定啊,下人不將四皇子請進去,得了吩咐,怎麼知道泡什麼茶,彆說皇子府邸了,就拿王府來說,招待個人,也需要主子吩咐的,每個季節的好茶有那麼多,難保主子興頭來了,想拿什麼招待客人呢。”
六福是從侍從的視角出發,如果按常理,確實是該這樣進展的。
偏偏,當時應當毫無常理可言……
莊冬卿垂目。
“那……馮公公是怎麼知道的呢?”
六福還是想當然道:“肯定是鬨起來,有人去稟報的唄,整個杭州城裡,算起來,發生這種事,也隻有找馮公公了吧。”
知道六福知曉的隻有傳言,莊冬卿也不多問了。
打了個哈欠。
昨天聽到的時候還覺得不是個小事,今日麼……摸了摸癟癟的肚肚,莊冬卿:“六福,我餓了。”
天大地大,吃飯事大。
什麼皇子公公的,先往後稍稍吧。
莊冬卿舔了舔嘴角,終於來了興致,“今天朱叔說了做什麼嗎?”
他斷藥之後,不必忌口了,小廚房又開始天天換著花樣地做菜,可香。
念頭一動,隻覺得越發饑腸轆轆,莊冬卿再在床上坐不住,趕緊的,起身吃飯去。
*
午飯岑硯沒有回來,被馮公公叫著一齊在二皇子府邸,處理後事。
莊冬卿聞言,覺得挺微妙的。
按道理,出了這種事,馮公公肯定不能找李央,但找經驗豐富的岑硯……哪
怕現場真有蛛絲馬跡,還不得馬上被王府的人處理乾淨了啊。
這樣想著,心頭最後一絲擔憂也放下了,就著這個消息,中午大吃了兩碗。
吃飽了捧著肚皮倒在躺椅上,邊上是動作一模一樣的小崽子,父子兩個一大一小的,在樹蔭下納涼。
“嗝~爸爸,安安吃多了。”小崽子苦惱道。
莊冬卿懶洋洋的:“爸爸也吃多了。”
小崽子一個翻身爬起:“那我們走走?”
莊冬卿婉拒道:“不了,等身體慢慢消化吧,中午,又不是晚上,不會積食的。”
起身想活動的小崽子眼中失去光芒,又乖乖躺了回去,“哦~”
近來莊冬卿已經陪他玩了太多次捉迷藏,受寵的小崽子很有自知之明。
沒一會兒,身邊的呼吸聲便勻了。
岑安安食困,眯著了。
小孩子是這樣的,說睡就睡。
二伏的天,莊冬卿也不擔心岑安安著涼,側頭看了他一眼,見小崽子眼眉舒展,從那張小臉上,細看還能瞧出他與岑硯五官的輪廓,莊冬卿嘴角彎了彎。
沒一會兒,伴著樹葉沙沙,還有聒噪的蟬鳴,莊冬卿也和上了眼睛。
醒過來便見著岑硯。
莊冬卿迷糊:“什麼時候了?沒吃飯嗎還?”
揉著眼睛想起來,被岑硯按了回去,“想睡就睡,才回來,吃個飯又要走的。”
“沒事,我睡夠了,不是你吵醒的。”
這般說道,岑硯便不再強迫莊冬卿,岑硯動作快,莊冬卿一貫的慢吞吞,等徹底清醒了,扭頭一看,小崽子睡得呼啦啦地敞著大字,太陽曬不到,莊冬卿也不管,想了想,帶著深意問道:“馮公公叫你過去,還能處理嗎?”
岑硯答得也很好,“該王府處理的,都會處理好的,彆擔心。”
莊冬卿點了點頭。
熱菜端上來,莊冬卿就著岑硯的筷子又吃了兩口新鮮,等岑硯快走的時候,小崽子才跟著醒了,莊冬卿隻讓岑安同岑硯告彆。
迷迷糊糊的胖娃娃,一把抱住岑硯的脖子,吧唧親了他爹一大口,口齒不清道:“爹爹快些忙,晚上安安和爸爸,等你,吃飯飯。”
岑硯摸了摸崽子的頭,也不嫌棄被印上的一臉口水,溫聲道,“好。”
“那安安在家好好陪爸爸。”
岑安安大聲:“好!”
說要回來,但死的畢竟是個皇子,要處理的事情繁冗,終究還是回不來。
瞧小崽子悶悶不樂,莊冬卿讓安安選菜色,給岑硯打包,等他們吃飽,馬車栓好了,駕車到了李卓府邸,讓岑安安去給岑硯送食盒。
柳七帶著安安與食盒離開,過了會兒,一並回來的,還有岑硯。
心知莊冬卿肯定來了,岑硯專程將食盒拎回馬車上用的飯。
瞧著確實忙極了。
看著他吃好,莊冬卿隻讓安安說了幾句,就帶著崽子回了府。
一忙便到了半夜,岑硯才回了家。
等兩個人能正兒八經說上幾句,已經是在盥室裡洗漱的時候了。
莊冬卿:“你早就想好的嗎?”
“什麼?”
“要讓四皇子……”頂鍋。
岑硯笑了下,“聽實話嗎?”
“你說。”
“那倒真的沒有。”
原本的打算裡,便如岑硯所說,隻是想壓一下八皇子這個事兒,等盛武帝服用了新的丹藥,再行揭露,打一個時間差,達到他的目的。
在上京多年,岑硯從未與眾皇子結黨過。
但眼下,他的心願倒是同他們一般,皆是指望著盛武帝在史書上早日蓋棺定論。
岑硯受夠了這種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