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開誠
◎“傳太醫!!”◎
兩年不回王府, 還好柳七每年都有差人檢查房屋,花費銀錢維護宅邸。
秋日天高氣爽,回府的時候, 小花園裡的花草開得正盛, 莊冬卿孕期顯懷後, 曾在小花園當過一段時間的花匠,此次回京,再去看,當初自己栽得歪歪扭扭的數株月季已然花萼高昂, 長得繁盛欣茂了。
“安安喜歡這個嗎, 可以剪幾枝送給阿嬤。”
莊冬卿大方道。
岑安安還不懂鮮花的美, 天真問道:“送給阿嬤做鮮花餅嗎?”
眼神向往, 熠熠生輝,問得莊冬卿語噎。
岑硯笑了起來, 半蹲下問岑安:“鮮花餅好吃嗎?”
“好次!”
答得太快,話音兒都劈叉不準了。
“那安安能記得,一般什麼時候吃鮮花餅嗎?”
岑安安努力地思考了下, 給出正確答案:“有知知叫的時候。”
是知了。小孩子的詞彙量還沒有那麼大, 又過了盛夏,月餘不用,儼然已經記不住了, 隻記得蟬鳴的發出的動靜,是知知知的。
“對啊, 那現在有知知叫嗎?”
岑安安失望地搖了搖頭。
岑硯攬著小崽子,又問他:“花花好看嗎?”
“好看, 香香。”
“那安安要送東西給阿嬤, 做鮮花餅可不是送阿嬤東西, 餅子最後又不是阿嬤一個人吃的,對不對?”
說著,岑硯伸手捏了捏小崽子鼻梁。
岑安安意識到什麼,怯怯地點了點頭。
“這花這麼好看,送給阿嬤放在房間裡,插花瓶裡不好嗎?”
“好哦。”
“安安知道了。”
小崽子道:“做鮮花餅餅是給大家的,看的花花才是給阿嬤的。”
舉一反三。
腦子實在是靈光。
兩歲多的娃,展現出了恐怖的聰慧勁兒。
岑硯滿意,又細細與岑安分說,打消了小崽子心生的愧疚。
莊冬卿一般沒這個耐心,岑硯教育著,他轉頭拿了把花剪,等父子兩說完,問安安想要哪些,岑安安認真將大大小小的花苞看完,挑了好幾株,莊冬卿剪下,順帶將莖上的刺也一並修掉,六福用牛皮紙一裹,紮起來讓岑安安抱著,一會兒送給阿嬤。
回了王府,大人們懷念,對出生在江南的岑安安來說,一切卻都新奇。
莊冬卿同岑硯回了主屋,小崽子還在外間蹦躂,有仆傭跟著,他們兩也不管,行軍日久,兩人回了主院第一時間都念著洗漱。
小廚房裡再次大規模地燒起熱水來。
霧氣騰騰中,月餘的疲倦在溫水氤氳裡退去。
等岑安安玩得一身灰撲撲地再回主院,兩個爹爹都已經香噴噴的了。
“安安也想洗澡澡。”
聞了聞自己身上,小崽子首次對自己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莊冬卿好笑,想著阿嬤上了年紀,一路上也累,便沒有放小崽子回屋,就著小廚房多燒的熱水,同六福一道,給崽子也洗了個澡。
小娃留的西瓜頭,濕了一縷一縷的,洗澡的時候岑硯沒管,等洗完卻接過手,給安安擦頭發。
這個時代很多小孩兒會剃頭,像是年畫裡的娃娃那樣,隻留一縷或幾縷頭發紮個小辮兒,莊冬卿嫌棄不好看,安安就留了個現代的小西瓜頭,他頭發像岑硯,發質好,披散著又黑又亮。
“爹爹,安安困了。”
揉著眼睛,小崽道。
岑硯:“不可以,要頭發乾了才能睡。”
“嗚,爸爸抱。”
貼過來將莊冬卿手臂抱住,抱之前,下意識地還分辨了下左右,之前莊冬卿養傷時岑安留下的習慣,不去扒拉他左臂。
抱著沒一會兒,安安的眼睛閉緊了。
岑硯樂,撥了撥安安的頭發,笑著低聲道:“也不知道去哪兒瘋了,現下可好,累了。”
“半乾不乾的,給我吧,我抱他會兒。”
莊冬卿手臂好了,但還是不太使得上力,兩歲的小娃胖嘟嘟的,一會兒睡倒了要扶著,岑硯怕他費勁兒。
等安安換到岑硯懷裡,岑安安短暫地醒了片刻,眨巴眨巴眼睛,看清道:“是爹爹哦……”又伸手去抱岑硯的手臂,等小臉靠上岑硯,眼睛就閉上了。
騰出手來,莊冬卿也摸了摸岑安安的頭發,幫他撥了撥,讓空氣進去,乾得更快。
“現在困,明天醒了,又滿王府地跑。”莊冬卿道。
岑硯低頭去看,岑安軟乎乎的小臉蛋在他手臂被擠出了肉肉來。
不由滿目溫情,眼眉也舒展。
等頭發乾得差不多,岑硯抱著,莊冬卿同他一道,將小崽子送回了屋。
“在看什麼?”
回了主院,上了床,岑硯問莊冬卿。
“哦,沒什麼。”將視線從床側雕花移回來,莊冬卿緩緩道,“就感覺好像還是昨天,兩年一晃就過了,再回來,有點沒有實感。”
不止是住的地方。
其實近來的一係列事,都太快了,莊冬卿都有些恍惚。
看清了莊冬卿眼底的茫然,岑硯拉他躺下道,“嗯,然後呢?”
“然後……這次真的很快能走嗎?”
莊冬卿看向岑硯,隱含擔憂。
“不喜歡上京?”
垂目片刻,莊冬卿微微搖了搖頭,“不喜歡吧。”
“太多紛爭了。”
“我還是喜歡在蘇州時候,日子很慢,但是很踏實。”
岑硯摸了摸莊冬卿的發,“再忍一陣,很快的……”
頓了頓,再度壓低聲道,“陛下沒多少日子了。”
莊冬卿看向岑硯。
眼波在暗淡的燭火下盈盈,看得岑硯心都隨著晃動。
湊近,唇齒相依,接了個長吻。
行軍的時候都素著,一時間兩個人呼吸都急了。
“困嗎?”
岑硯問著,卻含住了莊冬卿一側耳垂。
濕漉的觸感傳來,莊冬卿背脊顫顫。
“有點,你不累嗎?”
“不累……”
手也伸進了衣襟,岑硯氣音噴在莊冬卿臉側,“就一回好不好?”
莊冬卿還沒想好,再度被岑硯堵住了嘴,後知後覺,對方壓根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莊冬卿放鬆了身體。
燭火搖曳不停,燭淚垂落到夜半。
*
時間一晃,莊冬卿已經回京了一周有餘,岑安也跑遍了王府的每一個角落。
頭幾日,為了交接,岑硯還去幾趟大理寺,辦八皇子豢養私兵的案子。
馮公公辦案的能力不弱,再加上岑硯私下補充的幾樣,可謂鐵證如山,大理寺卿開始還有些隱憂,後麵在諸多證據下,意識到不是扣帽子的黨同伐異,心下穩當起來,處理相關事宜底氣也足,應付了諸多前來試探的高官。
隻在對待八皇子上,大理寺卿還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盛武帝已醒,在他發話前,八皇子怎麼說都是個皇子,不是他們能隨意處置的。
對此岑硯心知肚明,但無所謂。
他對李德那條命的興趣真不大,對付這種人,受活罪才是最難捱的。
事實是他料得不錯。
關押進大理寺十多日,前後李德已絕食了兩次。
柳七稟報的時候,岑硯隻夠了勾唇,不置一詞。
柳七便知道岑硯滿意大理寺的做法,隻繼續探聽著消息,不曾插手。
“嗯?他出宮了?”
李央近來衣不解帶地照顧盛武帝,滿朝堂皆知,中途盛武帝的病情反複了一回,岑硯便知道是在用著趙爺的方子,後麵果不其然,差人又來請了一道趙爺,前去與盛武帝把脈。
太醫院的太醫們高傲,向來很看不上趙爺的南疆背景,覺著蠻荒之地並沒有什麼高明的醫術傳承。
也不知道李央用了什麼法子,讓太醫院院使與趙爺一同看診,趙爺回來後說,用的就是他的方子,院使並未置喙半句。
岑硯揚了揚眉,哂道,“怕是眼下也不敢開罪六皇子。”
趙爺在宮內聽了些閒話:“據聞八皇子立儲後,很是處置了幾位太醫……”
岑硯笑了起來,語氣越發諷刺道,“真是孝順。”
他近日來也聽了些八皇子當太子時的作為,多的不論,放往日,夠盛武帝氣得掀兩回桌了。
可惜,有李央在,盛武帝怕是聽不到這些精彩事跡了。
李央對盛武帝上心,岑硯還以為他會就這樣,哪怕是做樣子,也一直會做到最後,全一個孝順的名聲,熟料,這日柳七收到了消息,說李央出宮了。
岑硯:“不看顧陛下了嗎?”
柳七:“去的地方很有意思。”
岑硯看向柳七。
一邊吃熱栗子的莊冬卿也抬起了頭,聽八卦道:“去了哪兒?”
柳七:“大慈寺。”
岑硯詫異。莊冬卿卻若有所思。
莊冬卿:“可是去問辦法事?”
柳七:“小少爺英明,六皇子去便找了方丈,為淑妃點了盞長明燈,又問了下辦法事所需的東西,當然,名目上沒有說是要為淑妃辦,但……按他問的那個規格,除了淑妃可以,親族中也沒有彆人能夠上資格了。”
莊冬卿默了默,這才道:“淑妃走後他就想辦一場,但是被陛下否了,後續我瞧他一直都沒忘記過這件事,若是能如願,也是個好事吧。”
淑妃是被毒死的,死不瞑目。
但對外宣稱的是病故,葬禮也按照正常辦的。
盛武帝不喜法事一事,岑硯也知道,淑妃去世後,就是為著這件事,盛武帝與李央離了心,後續才有李央請旨下江南,八皇子上位,填補了李央當初貼心懂事的兒子位置。
想到什麼,岑硯問:“這幾日陛下與六皇子還算和睦?”
柳七看了岑硯一眼,答得隱晦,“具體不清楚,但昨日陛下好似說了六皇子幾句?不過說話時遣走了所有內侍,也不一定是訓斥。”
柳七這般說,那便是十有八九了。
再結合著李央出宮……
岑硯:“陛下快好起來了。”
莊冬卿:“?何以見得。”
岑硯隻道:“精心養了這麼多日,又去大慈寺為陛下祈了福,怎麼都該好了。”
莊冬卿覺得邏輯有點怪,想了下想不通,索性放掉。
“好吧。”低頭繼續剝栗子。
岑硯:“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