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花睡去(3)(1 / 2)

被宿敵複活以後 道玄 6292 字 6個月前

第十七章

江世安心中百感交集,回首看他:“要是能重新來過……”

薛簡靠得太近,已經侵入到江世安的私人距離。他不覺得冒犯、也沒有多加注意,就在這麼回頭一個刹那,兩瓣柔軟的唇恰好碰到他挺直的鼻梁,在江世安臉上留下一道飛掠如點水的觸感。

江世安渾身一定,猛然冒出來一個想法——那一.夜果然是他銜著符紙塞進我口中的。

道長素來潔身自好,從未有這麼輕佻甚至放誕的舉止。江世安模糊地感覺到了什麼,耳尖頓時燙的通紅。他來不及仔細琢磨,就習慣般地維持良好氣氛,接上話題、緩解尷尬:“你永遠記得,不過是因為你屈居第二,所以意難平,若道長拿了第一,很快就會把我忘了。”

薛簡卻不肯順著這個台階下去,他抬手抓住江世安的衣領。這件飛濺血跡、被染成深沉暗紅的黑衣被他攥住,虛無的衣衫沒有褶皺,江世安卻還感覺到胸腔驀地緊縮,不存在的心臟砰地猛跳了一聲,耳畔像有驚雷炸響。

“你就是這麼忘了我的麼?”薛簡固執地追問,“在你心裡我跟其他追殺你的人也沒什麼兩樣,跟萬劍山莊、百花堂的那些人沒有區彆,一樣是你的手下敗將、劍下囚奴。”

江世安握住他的手,彆開視線,腦子裡亂糟糟地不知道說什麼話,要是從前,他肯定肆無忌憚地挑眉一笑,用極其荒唐的語言逗他說:“道長這麼追根究底,不會是為我的劍道傾倒吧?”

他喉間一動,空空地咽了口唾沫,居然開始不好意思這麼說。

江世安剛彆開視線,一隻溫暖的手就依附追逐過來,捧住他的臉頰轉過去,強迫兩人四目相對。他墨黑的眸底映入一雙寒涼如雪的眼,聽到薛知一低聲說:“隻要我不纏著你,你很快就會忘記我的一切。”

“……不會。”

他聽到了,卻像沒聽到一般神經質地重複:“你早晚會不記得我的。”

道長的手指強迫症一樣收緊,又鬆開,如此反複。他不肯讓江世安的視線離開自己的身上,甚至對方看向彆處都開始極其焦慮,他抓著江世安的衣服、抓著他的腰帶、然後撫摸他的手,試圖在他的掌心觸碰到練劍多年的繭,試圖記清他縱橫錯亂的掌紋……薛簡的表情明明沒有變化,卻讓人感覺他馬上就要崩潰了。

“要是我能第一就好了。”道長低聲喃喃,嗓音發啞地說,“要是我能勝過你就好了,要是我足夠強,我可以抓住你,在你死之前就抓住你……”

“薛簡。”江世安意識到這非常不對勁,“木已成舟,此事與你無關,你到底在苛責自己些什麼?”

他極其不安,將手指抽離,起身遠離對方,想要讓他稍微冷靜一下。然而就在他冰冷的手指從薛知一掌中離去時,道長的身軀一頓,不可抑製地用指尖在掌心裡刺破皮膚。

他驀然抬手攥住江世安的衣角,抬頭望向對方,將下唇咬出一絲血痕,說:“你要去哪兒?”

“我哪裡也不去。”江世安道,“我就在你身邊待著。隻不過咱們捆了這間黑店的老板娘和夥計,又證據確鑿肯定他們劫掠行人、謀財害命,你要怎樣處置他們?”

他一邊說,一邊盯著薛簡的神色。

道長聽到前半句話,恢複了一點理智,但還是沒有鬆手:“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這些破壞地方安定的強盜都要交給當地的名門處置。前方不遠處就是並城,並城是五行書院和天月觀所統轄的地方,隻要送到這兩個門派的下屬堂口就可以了。”

江世安聞言一笑:“焉知這樣的黑店買賣,不是五行書院和天月觀在背後授意的呢?大多數時候給夠了錢財、或是為他們賣命,立刻就能換個身份重操舊業,殺人的代價,太低了。”

薛簡說:“那以前你是怎麼做的?”

江世安隨口道:“為民除害。錢財我跟濟善堂二八分,有時候也三七。”

所以江世安即便被追得很狼狽,也經常略有積蓄,可以時不時接濟小辰的養父母。

濟善堂是各地資助窮人的一個有名組織,幕後之人神秘異常,並不好惹,有傳聞說是來自於域外魔道的怪人、也有人說是北方的大悲寺隱名行善。說實話,這樣的組織層出不窮,少有靠譜的,這已經是其中口碑最為清朗的一個,他們所獲的錢財,起碼有五成真正能花費在做善事上,在江湖當中已是大大的善舉。

薛簡聞言起身,進了客棧的房間。

也就是三五個呼吸的間隙,江世安還未飄進房內,他沒有穿過牆體,而是把手扣在木門上剛要打開,就聽見幾聲刺耳的慘叫,薛簡從房內出來,身上逸散出淡淡的腥甜血腥氣。

江世安眼皮一跳:“你……你應該讓我來。就算道長已經破戒過了,卻不能習以為常,這會讓天下人膽戰心驚。”

薛簡抽出手帕,擦拭掉手上的血,波瀾不驚地道:“清水滴入墨汁,就會全然變黑。我在眾人眼中,早就不複從前了。”

“我倒不為那些偽君子的膽量著想。”江世安素來直率,“隻是行事驟變,太過果決,對你的修行恐怕沒有好處。你之前實力不濟,敗給趙憐兒與溫無求的聯手,甚至負傷中毒,是否是心境出了問題?”

薛簡沉默片刻,道:“我確實功力倒退了許多。”

他就此承認,江世安反而一時失語,頓了頓,道:“是勝負心、得失心?”

薛簡也想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但這個答案連他自己也不能明白,究竟是入了魔障過分執著、還是對勝負高低的半生掙紮,或者是……他看了看江世安,搖頭不語。

事關修行,江世安不便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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