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板著臉,“行,等我見到你男人,我就跟他說說。”竟然都有開玩笑的心思了。
花大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見他沒怪罪的意思,羞怯地笑起來。
趙靖有了教孩子練功的任務,比先前更配合喝藥換藥,容大夫先三天來一次,然後是七天來一次。
秦扶清沒能趕回去過年,也沒能趕在十四歲這一年去到望嶽書院。
不過也並不孤單。
在遊鳳鎮郊外的村莊裡,他和計道長、江蒙,趙靖還有花大姐一家,過了北方的年。
臘八煲粥,打掃,祭祀,用油炸各種食物,和麵在炕上發麵,包羊肉包子,做餃子。
花大姐勤快,手腳也麻利。她倆孩子在秦家小院習武,仨女兒也跟著她一起來,乾活,乾不乾活都有工錢拿。
秦扶清興致來了,便交女孩子寫字,給她們畫花樣,讓她們學著畫。
有時候她們的兄弟在院子裡練拳,秦扶清鼓勵她們也練。
傻女年紀大,適合習武,可惜腦子不靈光,講啥都不懂。
倆小女孩年紀又太小,身子太軟,練不得。
習武之人不能缺營養,秦扶清從不會在吃的方麵委屈自己,每天肉蛋奶輪著來,保證營養充足。
不到半個月,幾個孩子臉上都多了點肉,不像先前那樣,跟裹了一層乾皮一樣。
花大姐看著孩子們長得越來越好,乾活也有勁。
一個人把院子裡的活都給包了,幾個大男人原本打算隨意過年,可她一聽,反倒不樂意了。
過年怎麼能隨便過呢,一年隻有一次的喜慶日子,以前她男人活著時,家裡每次過年都可熱鬨了。
後來男人癱了,一年不如一年。
今年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希望,是得好好過年,除去從前的晦氣。
過年這天,村落裡斷續傳來鞭炮聲響。
花大姐在廚房裡忙的不可開交。
秦扶清帶著孩子們在外麵放炮竹,點燃引信後,趕緊捂著耳朵跑遠。
等炮竹劈裡啪啦炸完,花大姐炸好蘿卜丸子,第一碗先供奉給灶王爺,讓神仙先吃。
第二碗,剛出爐的蘿卜丸子送到秦扶清手中,他逗弄孩子,“一人背一首我教你們的詩,就能吃丸子。”
於是奶聲奶氣的背書聲就在院子裡響起了。
趙靖傷勢大好,雖說還是手腳無力,可每日都要強撐著,扶著拐杖,在屋裡走來走去訓練。
他性子倔,榮大夫說不可貪多,不然反而有礙複原,他才肯減少訓練時間。
聽到外麵院子裡的聲響,會心一笑。
等到晚上。
花大姐熬好羊湯,奶白的湯鍋裡按照秦扶清的要求,依次燴入蘿卜白菜、片好的羊肉和丸子,端上來時,滿滿一大盆已經不能稱之為火鍋了。
可濃鬱的香氣,依舊饞的所有人直冒口水。
沒有合適的鍋,秦扶清隻能如此。
燴菜,加上花大姐揉的白麵饅頭,每個饅頭都揉的光滑無比。不配著菜,秦扶清都能吃下去三個大饅頭。
他踩著凳子,爬上隔壁的牆,江蒙和計褚不在院子裡,正找著,突然聽到頭頂傳來江蒙的聲音。
“飯做好了?我和師叔在屋頂。”
秦扶清拉開距離,往上眺望,果然看見捧著望遠鏡的計褚。
還有被凍的瑟瑟發抖的江蒙。
“計道長,又在觀星嗎?”
“是啊,今夜的天象可不一般,一年也隻能看一次。”
按照曆法來說,除夕過後便是正旦,這正是年尾與年頭的交替,其天象自然和平時有所不同。
江蒙抽著鼻涕,“師叔,要不你自己先看著,我下去幫幫忙吧?”
計褚都沒回頭看他,“嗯”了一聲,“去吧。”
雖然把師叔一個人扔屋頂很不道德,可江蒙實在扛不住,年夜飯這麼香,他又冷又餓,凍的頭都疼了。
過年了,秦扶清喂給長耳的草料也比平時要豐富些。出門在外,他身邊隻有長耳這麼一個家人。
“哎,也不知道家裡人怎麼過的年。”
這還是秦扶清第一次沒和家人過年呢。
不知道舅舅有沒有繼續被催婚,他再不成親,外婆的嘴皮子估計都能訴苦訴薄一層吧。
他今年不在家,家裡的對聯都是誰寫的?二哥肯定很開心,總算輪到他寫了。
還有村裡人上門求秦家人幫寫對聯,送些自家做的東西來,便能免去買對聯的錢。
往年秦扶清可沒少給人寫對聯。
就連舅舅家裡的對聯,也都是他寫的。
書局怎麼樣了呢,蘇木他們幾個肯定也都想他了吧。
師父和師娘肯定感情很好,小胖墩應該也長大些了吧?
玄鶴道長……
他們會不會,也在惦記著自己呢?
秦扶清對著長耳絮絮叨叨,總算明白為何古詩裡思鄉詩是一重要分類。
出遠門就跟失蹤沒啥兩樣,見麵難,回家更難,難上加難。
“秦少爺!吃飯啦!”
秦扶清被這一嗓門喊回神,趁天黑沒人看見擦了擦眼睛。
再轉身時,又整理好心情。
屋裡燃著好幾處燭火,明亮的小屋在彼時的世界裡,就像是蒼茫海麵上亮起的一葉孤舟。
在這葉孤舟上,收留的都是無家可歸之人。
趙靖能自主坐下,他手夾菜無力,秦扶清坐在一旁幫他夾,他自己用筷子慢慢往嘴裡扒。
雖然做的緩慢艱辛,可這無疑是重要的一步。
花大姐把飯菜都端上來,孩子們擺好碗筷,一家人坐的整整齊齊,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
到吃飯時,計褚總算下來了。
人齊了,秦扶清給每人盛一碗羊肉湯,舉起碗來。
“感謝命運讓我們在此相遇,祝趙靖早日康複,祝花大姐生活美滿,祝江道長尋得大道,祝計道長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孩子們平安健康長大!以湯代酒,除夕快樂!”
“除夕快樂!”花大姐嘴角就沒下來過,臉頰紅紅的,學著秦扶清的樣子端著碗,喝了一大口羊湯。
“除夕快樂!”趙靖的手端不起湯,沒關係,他用手腕夾著碗,硬是靠自己喝了一口。
江蒙端著碗:“我也祝你們快樂!”
說罷,喝了一大口熱乎的羊湯,整個人都精神了。
計褚沒有多言,衝著秦扶清舉碗。
不管怎麼樣,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計褚吃罷飯,又回到屋頂去。
剩下幾人沒急著收拾碗筷,坐在火堆旁取暖聊天。
前些日子連續下好幾天的雪,怕路上來回不方便,秦扶清便收拾出來兩間屋子讓花大姐和幾個孩子住,省的麻煩。
聊著聊著,花大姐家的二子突然問:“秦少爺,計道長每天都在看什麼?”
秦扶清正想著如何回答,江蒙卻道:“我師叔看的東西,尋常人看不明白,就那些個星星,有什麼好看的呢?”
其實江蒙也用觀星鏡看過星星,確實和肉眼所見不太一樣。
可那又如何呢?
對於不懂的人來說,黃曆就在那放著,他隻能看得懂宜忌,卻不懂得為何宜忌,也不知道它的由來因果。
自然就一頭霧水。
可對於計褚來說,他觀天象,就如同翻看一本黃曆,能通過此判斷吉凶。
偏偏這門本事教也教不得。
計褚千裡迢迢追秦扶清到此處,本以為秦扶清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可秦扶清對觀星的興趣,僅限於實用。
他了解星象的皮毛,因此能幫計褚解答一些疑惑,可計褚所追求的那條路,秦扶清無法跟隨,也無力跟隨。
計褚看的是天上的月亮,秦扶清看的是地上的六便士。
就這麼簡單。
他們可能彼此錯過視線,看向對方感興趣的東西,最終卻不是一路人。
計褚趨吉避凶,像個不沾鍋。秦扶清對他把玄鶴道長推出去一事,到底心有介意。
真正的聰明人,從來都不必把話說的太明白。計褚不願意沾染秦扶清以外的任何因果,秦扶清也無法遂他的意,聽從他的指示走另一條路。
所以他總是客氣地叫計道長,江道長。
他日江湖路遠,總有彆離之時。
二子拉著他娘的袖子,小聲問道:“娘,我能不能出去看星星?”
“星星有啥好看的,外頭冷……”
花大姐的話被秦扶清打斷,他笑道:“孩子有興趣,不是什麼大事,就讓他試試看吧。”
二子得了去外頭看星星的機會,彼時他還不知道,選擇不同的機遇就會擁有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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