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燃燒的火(1 / 2)

“秦扶清到底還來不來?”

“該不會是怕了,做了縮頭烏龜,不打算來了吧?”

“我就是說這種護著娘們的男人不是真男人,連女人都管不住,他能有什麼膽量叫板樊講師呢?”

“肯定是怕得罪人,不敢來了——”

誰也分不清人群裡到底有多少人是看客,又有多少事樊大通專門招來帶節奏的。。

可吃瓜群眾多少受到了影響。

他們在廣德府生活,可能聽說過秦扶清,但見過他的人很少,和他相處過的人更少,換而言之,秦扶清在廣德府真正的影響力低的可憐。

他就算名聲傳播起來,彆人是樂於巴結結交樊大通呢,還是樂於與他交好呢。

這樣喪氣的言論越來越多,有越來越多的百姓受到影響,有些人開始離去。

陳蓉攥緊車簾,心都懸在半空之中。

陶桃哭喪著臉道:“完了完了,樊大通肯定要開心死了。”

陳蓉心中沮喪,麵上依舊冷靜。為秦扶清說著好話,“可能他隻是有事耽擱了,說不定還是樊大通使壞,沒事,再等會。”

丁天嬌不認識秦扶清,她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隻是她討厭樊大通,秦扶清與樊大通作對,她就天然地對未曾謀麵的年輕人有好感。

這時也不由小臉皺成一團。

“賀大哥,你說秦扶清會來嗎?”

“他會來的,”賀瑞也盼著秦扶清能再來給樊家添亂子,最好是攪和的樊府上下頭疼不已,也就沒空惦記嬌嬌了。

秦扶清來了。

“秦扶清來了!”

他形容狼狽,身上的水半乾,黏糊糊地帖在身上,大夏天的,臉色煞白。

所到之處,有人讓開一條路,好讓他到高台之上。

秦扶清很有禮貌地向為他讓路的百姓道謝,脾氣溫和。

丁天嬌詫異地看著不遠處的年輕男子,錯愕道:“他就是秦秀才?他怎麼了?”

“這是掉水裡了?莫不是沒信心辯贏樊大通,想不開跳河了?”有人在身後笑道。

丁天嬌沒忍住脾氣,回頭瞪那人一眼,很快就被家人和賀瑞給護住了。

她一個女兒家,不好出門,要死要活地想出門,最後還是賀瑞給她找了一身男裝,丁春羽夫婦連帶著賀瑞陪同著出門的。

可不能讓人發現她是女子。

秦扶清行經過丁天嬌身邊時,她沒忍住出聲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秦扶清聽出聲音是女孩子的,他看向被家人緊張護住的丁天嬌,看見了丁春羽,瞬間就知道了搭話的小男孩的身份。

他勾唇微微笑笑,對丁春羽點頭道:“丁夫子,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丁春羽認出來秦扶清,非常驚訝。

等秦扶清走過去之後,丁天嬌拉著爺爺的衣袖,“爺爺,他就是秦扶清,你認識他?”

丁春羽道:“他先前在講學廣場向我問我問題,還約好要來找我,我一直沒見到他。”

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麼,“你去衙門後,有個年輕人來找過你幾回,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原來是他啊!”

丁天嬌興奮地跳著道:“原來我早就見過秦扶清!我還和他說過話呢!”

賀瑞拉住她,下巴指著台上,“噓,小聲些,他們要開始對陣了。”

台上,看見秦扶清來的李文輝臉色算不上有多好。

該死,他還以為能避免這一關。

畢竟台下有這麼多人,萬一他輸了,可就丟人丟大了。

身後還有樊大通在看著呢。

李文輝心中閃過百般念頭,率先皺眉發難道:“秦兄約我在金明湖邊一辯,竟然如此打扮,還晚來叫人空等許久,上次秦兄在廣場罵薛福並非君子,失約失禮難道就是君子的行為嗎?”

秦扶清確實狼狽,可他絲毫不在意自己外表的狼狽,坦然自若。

麵對李文輝專門打痛腳的提問,秦扶清說了句有名的偈語: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李兄,我們讀書人注重學問和品行,你注重的是皮囊而已。至於失約…”他對著台下百姓伸手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堅持以此麵貌示人,又怎能叫失約呢?”

李文輝冷笑道:“巧言善辯,為婦人態,你也配以讀書人自居嗎?”

他的每一句話攻擊力都很強,專門抓著秦扶清露出來的弱點和痛點,簡直是追著咬。

這原本是秦扶清最擅長的,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可現在,這一招卻被李文輝給先用了。

眼看著秦扶清一時之間落入下風,酒樓裡端坐的樊大通內心激動,狠狠握拳。

對,就是這樣,最好殺的秦扶清片甲不留!

“敢問李兄,何為讀書人?婦人為何不能以讀書人自居?鬥膽請教李兄的看法。”

秦扶清並不自證,而是提出自己的問題,把問題反而拋給李文輝。

李文輝一時沒有察覺這是陷阱,堂而皇之道:“讀孔孟聖賢之書,為往聖繼絕學,是為讀書人。女子讀再多的書,也不過是在三尺宅院之中,坐井觀天,又怎麼能稱為讀書人呢?”

秦扶清並不承認他說的正確與否,繼續逼問道:“那鬥膽再問李兄,若是婦人走出三尺宅院,繼往聖絕學,為生民立命,開萬世太平,可能稱之為讀書人呢?”

此話一出,李文輝的呼吸都有些加粗慌亂了。

他下意識看向樊大通所在的方向。

待意識到自己孤立無援後,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剛才說何為讀書人,隻說了繼往聖絕學,剩下的可沒敢再說,要是再說下去,隻怕天底下自稱是讀書人的能被砍掉大半。

大多數人讀書就是為了出人頭地。

嘴上吹噓的再好,真正有誌向做到的又能有幾個呢。

隻不過是披上一層偉光正的皮,給自己鍍金罷了。

李文輝知道秦扶清刁鑽,說話小心翼翼,生怕讓他抓住漏洞。

可沒想到秦扶清竟然會問出這種話來。

“你胡說八道!男為陽,女為陰,所謂陰陽互補,天地正道也。男子建功立業,女子相夫教子,這是天道之行!正因如此,男人生的強壯、聰明,女人性子狹隘,耽溺於情愛之中,愚鈍蠢笨,根本不可能做到你所說的,又怎麼能稱之為讀書人呢?”

李文輝說這話時,秦扶清本是正對著他的,中途側著身子,手也收回袖子裡了。

他壓抑著脾氣,生怕自己人不知兩拳把李文輝揍的直喊爹。

“說得好!”台下有人為李文輝叫好,他們也想不明白,自古以來都是男人當家做主,男人出門建功立業,何曾見過幾個女子拋頭露麵的?

這個秦扶清秦秀才,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不好,怎麼就在這麼件小事上和樊大通一介大儒過不去呢!

“建功立業是咱們男人當家的事,娘們連門都出不來,還說什麼建功立業!?”

“這些蠢男人!快氣死我了!”陶桃聽到這些話,被氣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她想衝上去反駁,可是又好無力。

她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反駁,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對啊,為什麼自古以來都是男人做主,女人們隻有站在男人身後才能有名字呢?

台下都是為李文輝叫好的,李文輝看著一言不發的秦扶清,有些得意。

秦扶清壓抑住火氣,腦子轉的飛快。

實際上,他一直在想,到底該怎麼幫助女子,在現在實際的情況下,想要幫助女子提升地位,難如登天。

每次他一想到這些問題,就覺得頭大如鬥,可要他放棄?

不可能。

世人一直都有一個思想誤區,那就是家庭服務不算勞動力付出。

古代女子承擔著家庭主婦這一責任。因為生產力不足,男人憑借體力優勢做耕田之類的體力活,這類優勢不可替代,於是權力就到了男人的手中。然而,女性就是完全不付出嗎?

小農社會之中,男耕離不開女織。女性在農忙時會像男人一樣下地耕田,還要帶孩子,做飯,洗衣服,織布等等一切軟勞力的家庭任務。

如果說男人出門在外耕田是對家庭的付出,那女人的付出又怎麼能不算呢?

隻是上千年的“自古以來”就像是一場盛大的精神PUA,讓女人們也把自己禁錮在理應如此的洗腦之中。

因為是女人,所以應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因為她們是柔弱可欺的,她們不擁有繼承權,一旦失去男人,就失去了可生存的一切。

所以她們要像菟絲花一樣緊緊依賴男人,為家庭付出一切,是她們為了生存理所應當付出的。

至於回報?

男人們再定下七出之罪過,以威脅女性生存權來逼迫她們放棄尊嚴,忍受失去自由的痛苦,在後院裡奴顏膝婢,為了一晚承歡爭來爭去。

這到底是男人的錯,還是女人的錯?

當然,男人們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

既得利益者怎麼會放棄自己擁有的好處呢。

他們隻會痛恨,痛恨被奴役的女人們為什麼會生出反抗的念頭。

就像台上台下的男人想不通秦扶清為什麼要替這些女人說好話一樣。

屁股在哪,腦袋就在哪。

可對不起,秦扶清天生屁股長歪了。

女人是人。

什麼時候男人意識到女人和男人一樣是人,就好了。

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是人就會痛苦,不想被奴役。

就是這些男人高高在上的傲慢,讓秦扶清意識到,廣德府像樊大通這樣的大儒不再少數。

他們拉著孔孟的大旗,為自己披上一層鍍金的新衣。

以權勢地位洗腦更多的男人,要做人上人,就不能把女人當人。

今日他們要把所有女性驅趕回家中,明日他們是否要讓女人們裹小腳,束細腰呢?

這些寡顏鮮恥的所謂讀書人,平日裡裝的人模狗樣,一旦提及此類問題時,就如同被戳到痛腳的惡犬,瘋狂地撲咬過來。

秦扶清不是聖人,也沒聖人的能力,他沒能力一蹴而就,讓女性一夜之間就過上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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