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陸家村的曆任支書都挺有人情味，給了四婆婆一個安身的小窩棚，讓她靠著洗衣做飯、幫帶孩子過活。
一轉眼，也過了幾十年。
如今的四婆婆包攬了陸家村撿破爛的營生，村委會年年都有舊報紙要清理，也沒誰跟她這個孤老婆子搶生意。
“四婆婆！我是離離！來看您了！”
陸離離熟門熟路地推開四婆婆家的柵欄門，走得快進屋了，四婆婆才聽見聲音跑出來。
一見是她，高興得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
“離離——回來了——！”
四婆婆身體挺好，但就是耳朵背得很，貼著耳朵大聲喊，她才能聽見幾分。
褚歌靠著門邊，看著一老一小，牛頭不對馬嘴的交流，眼裡帶著笑。
四婆婆也一樣埋怨陸離離，“不要錢！錢給你！你好好吃飯！”
陸離離又是一番推拒，五東嬸和老劉姨也來了。
她們剛才被陸離離逃了，都來四婆婆家，要把錢還給她。
屋子裡一時間吵吵嚷嚷，褚歌受不了地躲出院子。
可就是這一瞬間，她後背一僵，有一道銳利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轉瞬即逝。
褚歌的呼吸幾乎停滯了，她猛然回頭，循著那股視線找了幾次，啥都沒看到。
彆說人影了，連個風吹草動都沒有。
在詭異的靜謐中，她的耳朵綿延出一陣尖銳的嗡鳴，蓋過屋裡的吵鬨聲、村裡路人的說笑聲。
她隻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不知為何咚咚如擂鼓的心跳聲。
幾年前那個早上，施仰光犧牲的消息傳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當時她也是這種感覺，覺得身邊的一切都在遠離她，像是溺水的人，怎麼都擺脫不了窒息感。
即便視線消失，那股壓迫感卻還讓她控製不住生理恐懼。
“……褚姐？褚姐！”
陸離離清涼的聲音，把褚歌從沒來由的幻覺中驚醒。
她滿身大汗，微微喘息，仿佛剛從野獸的利爪下逃出來。
“褚姐，你不是生病了吧？”
陸離離摸上她的額頭，汗津津的，一片冰涼，就連她的手心也全是汗，溫度低得嚇人。
褚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勉強說出兩個字，“快走。”
陸離離不明所以，但褚歌感受到危險不是假的，兩人當即離開陸家村。
匆匆路過村支書家的院子，站在門口張望的陸二嫂，被陸離離這沒禮貌的行為又氣了一次。
乾啥呀，沒看見她這個長輩就站在眼前啊，走了走了的也不打個招呼？
陸二嫂端著半鍋油，又心疼又憋屈，這複雜的心情也沒處說。
她打定主意，就算兒子再喜歡陸離離，也不能讓她上門！
出了陸家村口老遠，褚歌的身體還是緊繃的。
她努力想重新找回焦距，但眼睛飄忽不定，不受她控製。
陸離離擔憂地看著她，第一次發覺褚歌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麵。
“我……”
一開口，褚歌的嗓子是啞的，聲帶像被死死抻開，發不出聲音。
“先不要說話，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