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原本還要哭不哭的女孩兒,待他一靠近,那淚水便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往下落,鼻尖哭得通紅,貝齒咬緊下唇,像是竭力在控製自己不哭出聲。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沈宴禮垂下眼眸,沉聲安慰道,同時將手中的帕子又往她的麵前遞了遞,不知道過了多久,手中一空,緊接著耳邊響起一道帶著哭腔的道謝聲。
“謝謝,我就是,就是……”說著說著,她整張臉都埋進了手帕裡,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周芸晚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沈宴禮才繼續往下說:“昨天晚上本來是想給叔叔阿姨上柱香,順便將撫恤金交給你,但是沒想到……”
說到這,他話語停頓了一下,可就算後麵的話沒有說完,兩人卻依舊心知肚明。
周芸晚垂著的眼眸當中閃過一絲暗色,藏在寬大袖子下的指尖摳了摳掌心,但是麵上卻依舊裝作軟弱無辜的模樣,可憐巴巴地抬起頭,不解道:“我爹的撫恤金不是已經發下來了嗎?是我大伯保管的。”
聞言,沈宴禮眉頭輕皺,撫恤金一般都是直接發放給直係親屬,有周芸晚這個親女兒在,這錢怎麼也輪不到周家大伯來拿。
但等他的餘光掃過瘦弱單純的周芸晚時,再聯想起鄭懷國不久前向自己報告的有關她的經曆,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頓感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彆說這第一筆撫恤金了,就說這第二筆,就算他親自送到她手中,恐怕也保不住,遲早會被哄騙走。
“這是我父親額外給的。”
“不用了,沈伯伯的好意我感激不儘,可是這錢我真的不能收。”周芸晚連連擺手,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像是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事情一般,渾身都寫滿了手足無措四個字。
沈宴禮沉默了兩秒,倏然轉移話題道:“昨天晚上你怎麼會在院子裡
?”
聽見這話,周芸晚神情變得落寞起來,好半響才緩緩道:“他們都說我是掃把星,克死了我爹我娘,說我不配為他們守孝,就把我趕出去了,我沒地方去,隻能躲在院子裡麵。”
她每說一個字,沈宴禮的眉頭就皺緊一分,大掌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顯然是在壓抑憤怒,深呼吸一口氣,才強壓住那股火氣。
“你父母的死跟你沒有關係,反倒是我們家對不起你……”說到這,他停了停,若不是她的父親救了他的父親,她也不會成為孤兒,變得孤立無援,被人如此欺負。
“他們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世事無常,他們走了,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們家也會儘最大的努力幫助你。”
聽出沈宴禮話中的暗示,周芸晚用力點了點頭,堅定道:“死過一次,很多事我都看明白了,等我爹娘下葬後,我想跟大伯他們分家,我自己單過……”
一個女孩子在鄉下自己生活有多麼艱難,或許就連她自己都想象不到。
沈宴禮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見她眉眼間依舊存著虛弱和疲累,便提出讓她先休息,他則起身離開了病房。
燈熄滅的下一秒,黑暗中周芸晚緩緩睜開了眼睛。
適時的軟弱能讓人激起保護欲,尤其是針對擁有正義感的人更為管用。
對不起,雖然利用救命恩人的善心和愧疚很可惡,但是她目前能依靠的就隻有他了,在圈子裡待久了,她深知抓住機會的重要性,如果錯過這次,等待她的可能就是無儘的深淵。
所以她必須儘可能地為自己爭取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