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水火九重天(上)(2 / 2)

“這是要用朔方節度使,來買郭某的命啊!”

郭子儀長歎一聲。

其實他並不覺得此戰必勝,起碼不會贏得那麼輕鬆。

也搞不懂為什麼戰爭還沒結束,基哥就開始論功行賞了。

現在這個紛亂的世道,真是讓人越來越看不明白。

……

汧源縣的城牆非常低矮,幾乎是縣城中最矮的那一類,李琩非常不明白,為什麼方有德要以這裡為落腳的地方。

此時此刻,方有德正站在城頭,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李光弼與高仙芝二人率領五萬精兵,已然攻克陳倉,就在汧源縣以南不遠了。用最慢的腳程算,隻要兩日一夜,這支精兵便能走到汧源縣。

現在,大概隻有方有德還沉得住氣,李琩已經急成了熱鍋螞蟻。

忽然,一個傳令兵匆匆忙忙走上城頭,對方有德抱拳行禮稟告道:“方大帥,賊軍已經到了汧陽城以南列陣,尚未進入峽穀。李嘉慶將軍領兵兩千在汧陽監視敵軍。”

“嗯,傳我軍令,全軍開拔前往汧陽破敵,勝負隻在今日。”

方有德沉聲下令道。

待傳令兵走後,他轉過身對李琩說道:“請陛下在此等候,不必準備慶功宴。此戰破敵後,我軍便會急行軍一路殺回長安。過幾日微臣在大明宮紫宸殿等待陛下蒞臨。”

他像是在說神話故事一樣,說得李琩一愣一愣的。

這還沒開打就說贏了?

李琩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隻是躬身對方有德叉手行了一禮。

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彆的辦法,隻能選擇相信“相信”的力量了。因為除了“相信”外,現在的李琩已經一無所有。

看著方有德離去的背影,李琩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若是此戰能贏,他處置完基哥,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統一天下是一件難事,治理天下更是一件難事,李琩沒有這個心力,當皇帝也無法給他帶來快樂。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那該有多好啊。李琩心中暗想,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正當李琩在那裡悲春傷秋的時候,久違的大戰已經蓄勢待發。

汧陽城在汧源縣以南不遠,而汧陽城以南十多裡的官道,則是東邊連著虢縣,西邊連著陳倉。

這裡因為驛站而形成了一個集鎮,名叫“汧河鎮”。汧河從北麵山林處往南流下來,流經汧源縣的時候還是一條小溝,但等到流經汧陽的時候,卻已經有大幾十米寬,而且水流湍急。

然而詭異的是,這條河流到了汧河鎮,河床又驟然加寬,流速銳減,衝擊出一片河灘地,然後帶著泥沙,人畜無害的彙入渭水。

剛剛抵達汧河鎮,在這裡列陣的西軍,軍中大將因為誰為先鋒而產生了爭執,一時間軍隊無法北上汧源。

經過一係列勢如破竹般的大勝,現在西軍之中從上到下,都認為抓住李琩不過探囊取物而已。因此誰是先鋒軍,誰就可能拔得頭籌。

也就是抓住李琩。

李光弼已經將基哥的懸賞傳達下去了,抓住李琩的人,賞黃金千兩,封侯世襲罔替。

很多底層丘八連這個賞賜是什麼概念都沒弄明白,他們隻知道,很吊,這一單乾完,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甚至祖孫幾代人,都可以過上從前不敢想的好日子。

因此嗷嗷叫請戰的人可謂是不計其數。

“李節帥,這件事怎麼安排才好?”

高仙芝手握刀柄,看起來不是很高興,言語裡有試探之意。

他身後站著一眾安西北庭軍將領。

李光弼沒吭聲,他身後也站著河西隴右兩軍的邊軍將領。

雙方各站一邊,可謂是涇渭分明,互不相讓。

“此地不適合騎兵展開。”

李光弼輕聲說道。

高仙芝聽懂了暗示,對李嗣業說道:“你帶陌刀隊上。”

李嗣業點點頭。

“往北走都是平緩的山道,寬的地方有十多丈,窄的隻有數仗,不適合太多兵馬同時前行。

過山道後,有一山穀,在此可展開兵馬,容納十萬人不成問題。

我部在前方探路,以防伏兵。高將軍騎兵下馬跟進,在山穀內列陣。

若是敵軍有詐,我軍各部則可以從容退出山穀。

若敵軍黔驢技窮,翻過一丈多高的山脊便是汧陽城。”

李光弼對高仙芝說道。

他的意思很簡單,等打下汧陽城再說。前麵的山穀才是屯兵的地方,若是要野戰,必會與敵軍在此惡戰。

汧源一帶並非絕地,雖然地形複雜,但都不是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也不存在被人堵住以後,幾萬人打不過幾千人的情況發生。

高仙芝和他身後安西北庭諸將聽完李光弼的解釋,也覺得這個安排比較妥當。

“如此,那便按李節帥的安排行軍吧。你部先行。”

高仙芝微微點頭說道。

既然已經商議好了軍略,李光弼也不拖遝,直接下令張伯儀部打頭陣,北上前往汧陽城的山道。

李光弼所率中軍緊隨其後,高仙芝的兵馬殿後。

不知為何,騎在馬上,李光弼的右眼狂跳,心中有種異常不安的感覺。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李光弼越想越是腦闊疼,抓不到要害。

“節帥,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看到李光弼麵色極差,郝廷玉上前低聲問道。

“你覺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

李光弼看著郝廷玉疑惑問道。

“有麼?賊軍都是群不堪一擊的爛貨,沒什麼不對勁的啊。”

郝廷玉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李光弼隻好收起心中的疑慮,認真對待這次的“最後一擊”了。

走著走著,大約一個時辰,他們便來到了那個斥候所描述的山穀。

這裡全都是開墾好的良田,麵積不小。

此處並不是一個適合伏擊的好地方,四周大部分都是階梯狀的土地,很多都被人開墾出來了,種植一些輔助的經濟作物,隻有西麵是數十丈高的懸崖。

這裡並不適合藏兵。

“咦?”

郝廷玉忽然好奇的叫了一聲。

“如何?”

李光弼走過去詢問道。

此時此刻,高仙芝的部曲也都進入山穀,並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發生。

“汧水一直是跟這條路平行的,為什麼現在我們反而看不見了呢?這條河跑哪裡去了?”

郝廷玉麵帶疑惑自言自語道。

這句話便如同雷霆劃破黑暗,擊碎了李光弼心中的謎障!

“河!河水!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李光弼忍不住叫出聲來!

他終於想明白了方有德的所有戰略,如此深遠,如此犀利,如此惡毒。

湍急的汧水沒有消失,隻是在他們頭頂數十丈高的地方,在山崖的高地上流淌著!

正在這時忽然一聲巨響,好似石頭撞擊落地的聲音。

遠處山頂上猛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豁口,洪水卷著泥沙,朝著西軍散亂的軍陣奔湧而來。

在這危急時刻,李光弼的腦子卻異常輕快,不斷回蕩著義父王忠嗣當年的調侃。

“你還嫩了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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