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若是講學不用心,那就派去偏遠的地方任職。
給百姓授課的公學會越來越普及,將來一定會教習奇缺,那就用中進士的考生來補缺吧。”
方重勇一臉肅然的對嚴莊說道。
讓這些出身比較好的進士,去跟底層百姓,去跟軍中的士卒,好好接觸一下。讓這些人了解底層的艱辛與苦難。
這有助於讓這些未來的官員接一點地氣。至少不會讓他們這些人,成為完全不食人間煙火的傻子。
至於能有多大的效果,方重勇也不確信。隻能說做了總比不做要好。
掙紮一下,說不定還能闖出一條路,真要躺平了,他將來勢必又會成為豪門世家的新傀儡。
“官家請放心,下官明白的。既然這些人出身都挺尊貴的,讓他們吃一吃苦頭,也不是什麽壞事嘛。”
嚴莊嘿嘿冷笑道。
想他優待新進士?那怎麽可能!
由於個人出身及經曆的問題,嚴莊對於類似人群,有著天然的仇恨與鄙夷。
他不出手把這些人爆錘一頓,就算是手下留情了,又怎麽可能優待考上科舉的人!
“嗯,這幾天辛苦你了。
對了,對於科舉考生來說,你是總考官,似乎也算是他們的恩師。
天地君親師,這個分量不輕啊。說不得這些新進士要辦謝師宴,到時候你可要風光一把了。”
方重勇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意有所指的提了一嘴,似乎話裡有話。
“官家,下官哪裡有資格做那些考生的老師呢?
您才是他們的恩師啊!
要不是您力主開新科舉,那些人都不知道在哪裡待著呢!
他們就算要感激,又怎麽會感激微臣呢,那要感激官家才是啊。”
嚴莊連忙辯解道,冷汗已經打濕了後背。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流到臉頰。嚴莊幾乎就是挺著一口氣,就差沒給方重勇跪下了。
“考生認考官為師長,這是一種陋習。
彆說你不可以這麽做,就算是本官,也是不行的。
你沒有這個念頭就好,本官是對事,又不對人。沒做過的事情,何必擔憂呢?
你啊,還是太拘謹了。”
方重勇拍了拍嚴莊的肩膀,很是隨意的說道。
他們身後那些批改試卷的考官,連頭都不敢回,心裡恨不得自己不在此地才好。
……
襄陽在南宋的時候,極大擴建了城池,讓漢江南岸的襄陽,與漢江北岸的樊城,連成了一體。
其勢頗為雄壯,南宋硬是在這裡抗住了蒙元數十年,堪稱是戰爭史上的奇跡。
不過唐代的襄陽,戰略地位遠不及南宋那般重要,對於城池的改建,也一直停在紙麵上。
直到穎王李璬入主襄陽後,才開始加強荊襄防務。隻不過他向來低調,又是缺兵少將,所以進度一直非常緩慢。
說白了,穎王落戶荊襄,實屬逼不得已。他無時無刻想著回長安,多少次從夢中驚醒,都會沉浸在身處長安的回味之中。
漢江上的日落,是極美麗的。
日頭半截在江麵裡,將江水染紅,當真是應了那句“日出江花紅勝火”。
而此刻正是黃昏,襄陽城樓上,李泌正在跟顏真卿一同欣賞日落。
“陛下授予你官職,你為何辭官不受?”
顏真卿眺望著江對岸的樊城,有些迷惑不解的詢問道。
“襄陽有文人,不去找伱顏清臣,卻千裡迢迢的去汴州科舉。
顏相公能告訴貧道,他是怎麽想的麽?
還是說,顏相公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李泌麵帶微笑詢問道。
顏真卿麵露尷尬之色,他扶持穎王李璬登基,隨後事務繁多,整天忙得頭暈轉向。
他哪裡知道襄陽城內某個文人去汴州考科舉的事情啊!
“此人是誰?”
顏真卿疑惑問道。
“蕭穎士。”
李泌從嘴裡吐出三個字來。
顏真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中已經明白李泌到底想說什麽了。
蕭穎士是大唐當之無愧的“名士”,開元二十三年就進士及第了。當年因為寫文章嘲諷李林甫而被排擠出長安,蕭穎士就一直在襄陽隱居。
隻不過,穎王李璬登基以後,顏真卿登門拜訪蕭穎士邀請對方做官,雖然跟那一位見了麵,但卻遭遇對方嚴詞拒絕!
換言之,蕭穎士隻認基哥的傳承是誰!
基哥傳給了李琩,李琩意外死於亂軍之中,沒有後代,那麽傳承的“正朔”也就斷了。
李璬雖然是皇子,但基哥有那麽多皇子,李璬算哪根蔥?憑什麽說他是正統?
蕭穎士的脾氣就是這麽臭!當年就是這脾氣!
顏真卿便斷了招攬的心思。
可是誰料到,蕭穎士居然跑汴州去考科舉了!
隻怕考試是假,遊戲人生才是真。
蕭穎士就是去“砸場子”的。
老子滿肚子墨水去考,你錄用了,我不服你,還要噴你一臉。
你不錄用,那就是假科舉!老子要鬨得滿城風雨,到處說你是欺世盜名。
“方清可有苦頭要吃了。”
顏真卿微笑說道。
“不知道顏相公有沒有見過這份告示。”
李泌從懷裡摸出一張大紙來,遞給顏真卿。上麵寫的,正是關於這次科舉,方重勇命人到處貼出來的細則。
“這……”
顏真卿看了關於科舉的規則後,麵色駭然。
不許行卷,要糊名,抓到作弊的直接坐牢……等等。
“方清這是在鬨著玩,還是真打算這樣實行?”
顏真卿一臉驚訝問道,他完全想不明白方重勇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給“自己人”開後門,形成一股新勢力,這才是方重勇應該辦的事情。利用科舉來聚攏人才,收買人心!
“這個問題,顏相公還是問一問蕭穎士比較好。”
李泌輕輕擺手,不再理會陷入沉思的顏真卿,自顧自的下了城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