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攻打杭州城,袁晁作為一個地地道道南方人,他想了一個好辦法。
把小船栓一起,然後在上麵鋪設木板,使其成為一個“水上營地”。然後將木樁打入湖底,木樁與木樁之間,用木料或者竹排相連。
使得水寨內不僅可以練兵,而且還能跑馬!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可以在杭州城西邊的湖麵上屯兵!而且水寨直接延伸到了岸邊!等同於在湖麵上鋪出來一塊陸地。
等攻城的時候,“營地”內的士卒,便可以直接衝上岸,用繩梯等攻城器械攀爬城牆。
要不然,西麵全部都是湖水,部隊根本無法展開,這仗也不需要打了,直接撤軍就行。
為了奪取杭州城,袁晁親自坐鎮,督促手下人修建了這座水寨,一點都不怕麻煩的。
站在水寨中央的某個瞭望台上,袁晁攤開一張繳獲的官府地圖,他眉頭緊皺,看著地圖上的地名出神,時不時還會眺望遠處的杭州城。
如今的戰局,起義軍的隊伍就好比是一條巨蟒,正準備朝北麵進擊。而杭州這地方,就像是一根釘子,釘在巨蟒的身體裡麵一樣。
卡在那非常的礙事,讓袁晁無法全力用兵,總是擔憂後路被抄。所以他並沒有選擇去前線,而是親自坐鎮杭州郊外,親自指揮攻城。
要不然根本放不下心來。
目前袁晁麾下的“義軍”,狀態很好,攻勢如潮。全軍上下都洋溢著一股樂觀的情緒,認為大唐朝廷已經是分崩離析,官軍已經是不堪一擊,說不定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隻有袁晁心裡明白,江南之地,自從唐庭開始喪亂後,便一直沒什麼正規軍,都是臨時拚湊起來的團結兵。這些人的戰鬥力,其實跟起義軍屬於伯仲之間,直接拚人數就行了。
大部分時候都是誰人多誰就贏!
可是隨著起義軍一路北上,大唐的正規軍正在集結之中。比如說此前起義軍攻打常州遭遇大唐的正規軍,就失敗了。攻打蘇州也被來瑱擊敗,還折損了幾千人。
袁晁想著想著,居然在瞭望台上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大半夜,袁晁被深秋的寒風吹醒,忍不住用大氅裹住了自己的身體。遠處的杭州城,好像是沉睡的巨獸一般,隻有城牆上有些火把。
忽然,袁晁眼角餘光,掃到了遠處水寨的角落,發現那裡居然燃起了火光。
看起來,像是有人在放火!
到底怎麼回事!
袁晁又驚又怒,匆匆忙忙的下了瞭望台,遇到正在巡視的副將,晃晃悠悠的似乎喝醉了酒!
啪!
袁晁一巴掌扇在副將臉上。
“你去看看,水寨北麵已經起火了,怎麼回事!”
袁晁對著副將大吼道。
“起火了?哪裡?怎麼回事?”
副將連忙搖頭,嚇得酒都醒了。
如今起義軍內部軍紀廢弛,雖說被袁晁約束著,平日裡作奸犯科的事情比較忌諱,但是忙裡偷閒的喝酒吹牛,卻又比比皆是。
都是苦慣了人,如今混入義軍之中,敞開了喝酒吃肉,敞開了吃糧。
何等快意!
他們這些野狗,不就圖這些嗎?誰還指望真能裂土封王不成?
袁晁知道有類似的事情,卻也沒有特彆好的辦法去約束。義軍的隊伍擴大太快了,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快去叫人救火啊!”
袁晁大吼道。
現在發現得比較早,應該還來得及。
袁晁心中暗道僥幸,多虧自己今夜待在瞭望台上。
然而,他還沒慶幸幾秒鐘,就一臉驚駭的發現,居然連水寨南麵也起火了!
不,應該說水寨到處都在著火,除了西邊以外。
袁晁恍然大悟,終於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之前以為是杭州城內的官軍,悄悄摸出來放火,現在才明白怎麼回事。
杭州在海邊,這個季節的風,都是從海邊往內陸吹。
杭州城內的官軍,隻需要把引火的小船,從城內搬出來,在上麵裝入引火之物即可!
“唐軍在火攻!快快快,擂鼓!擂鼓啊!”
袁晁一個勁的催促,但火勢依舊是乘風而起,水寨四麵八方都開始燒起來了,越燒越旺。
他催促得再起勁,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此時此刻,水寨內不少義軍士卒都察覺到起火了。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哪怕聽到水寨內鼓聲大作,也裝作沒聽見。
幾乎所有人,都朝著西邊奔逃而去,直接跳入水中,淌水到對岸。
湖水很淺,絕大部分地方,水麵沒有沒過脖子。
現在趁著官軍沒有殺來還可以跑,不跑等著被燒死麼?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袁大帥,快跑吧,火勢抵擋不住了。”
酒嚇醒了的副將對著袁晁大吼道。
他看到北麵的方向,似乎有一隊騎兵,舉著火把,從杭州城內衝了出來,直接從橋上往西邊衝過來了!
看來今夜這個虧,是吃定了。
袁晁長歎一聲,顧不上找船隻,脫下皮甲直接跳入湖中。他水性甚好,直接從水寨遊泳遊到了岸邊。
“官軍來了,快跑啊!”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那些驚魂未定從湖中遊上岸的義軍士卒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撒腿就跑!
袁晁環顧四周,發現西南麵的鳳凰山,黑漆漆一片。他不做他想,悄悄的朝著那邊跑了過去,找到一片茂密的竹林躲了起來。
杭州兵少,官軍就是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城外紮營。雖然這次他們借著火勢出城突襲成功,但很可能隻有這一次機會。
貿然奔逃,搞不好會被追兵殺死,還不如暫且躲一下,等官軍收兵回城後再跑。
袁晁想得明白,躲過今夜,應該就萬事大吉了!
在唐代,能攪動一方的人,都是不能等閒視之的。
袁晁的急智,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命。劉文喜此番出城,就是帶著所有的精騎,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然後大殺四方。
失去建製的義軍,如同被趕鴨子一般,從水寨被驅趕到岸邊,又被騎兵一路追擊。
他們若是老老實實地在水寨內救火,官軍反倒是奈何不得他們。
這便是烏合之眾與精銳之師最大的區彆。拚湊起來的義軍,平時看著人模狗樣的好像還可以使點力氣,一到關鍵時刻,指揮調度就不靈便了,常常會失去冷靜,故意往敵人設置好的陷阱跑去。
劉文喜一路殺到靈隱山的山腳下,見那些所謂“義軍”的殘兵敗將們,都已經逃進山裡,不方便騎兵追擊,這才一路折返回來。
沿途他又遇到義軍的散兵遊勇,都是有殺錯無放過,直接衝上去就是一刀。
從杭州城北門,一直到靈隱山腳下這段路,隨處可見倒在血泊裡的屍骸,好似一條黃泉之路。
回城後,車光倩下令劉文喜及麾下騎兵換馬,這次又從南門出擊,攻打位於西陵(蕭山)的賊軍。
西陵那邊的義軍,守衛本身就很鬆懈。
因為袁晁的親信兵馬,早就把杭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西陵的義軍又怎麼可能料到僅僅一個晚上,劉文喜就擊潰了袁晁的水寨和北岸的警戒營地呢?
當劉文喜帶著騎兵衝進位於西陵的義軍大營時,這些之前還是農夫的士卒,連兵器都不拿,撒腿就跑,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士氣在一瞬間就崩了!
要不是擔心馬力耗儘,劉文喜都想帶人追到越州會稽!
第二天,車光倩派出斥候出去偵查,得知袁晁的殘兵已經退到西麵的餘杭,南麵的賊軍則是退到了會稽。杭州雖然還處於三麵包圍之中,但好歹不至於被直接圍城了。
他不由得鬆了口氣。銀槍孝節軍出來的精兵,都是技戰術一流的隊伍,打袁晁那些雜魚,跟大人打孩子一樣,其實最怕的,反而是被人圍住,蟻多咬死象的局麵。
打突襲,打運動戰,才是精兵的正確用法。這一戰,總算是解了杭州之圍,剩下的就是慢慢磨時間了。
趁著喘息的時機,車光倩動員全城百姓,男女老少齊上陣。他們不但在短短兩天之內,將被淤塞大半的清湖河重新挖通了,而且還在城西開了個“水洞”,從城西的運河引水入城。
這樣的話,總算是暫時解決了杭州城內的飲水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