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了幾天,這天嚴莊終於爆發了!
“車大帥,你糊塗啊!”
府衙書房裡,嚴莊痛心疾首的叫囂道。
看到車光倩麵色淡然不說話,嚴莊繼續說道:“先前不出兵也就罷了,既然有好機會,為什麽不出兵呢?李寶臣慘勝,剛剛進入洛陽,殺他不是跟殺頭豬一樣?”
嚴莊已經憋了一肚子火。
他的想法其實也在變。
之前,他覺得不要參與亂戰比較好,因為看不到機會。
後麵有機會了,他覺得正是要出手,車光倩反倒是按住了他的爪子。
這就不能忍了!
“嚴尚書,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敢問,你是否聽過吊民伐罪這個詞?”
車光倩將手中的信,對嚴莊揚了揚。
吊民伐罪?
嚴莊一愣,不明白車光倩是什麽意思。
看到他不明白,車光倩強調道:“嚴尚書,王師就要有王師的樣子,我們是要出義兵討伐無道,該做足的戲,那是不能省掉的,你看,機會這不就來了麽?”
嚴莊急吼吼的走了過來,一把抓過信件,展開一看,皺著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了。
“妙啊!車大帥深謀遠慮,官家果然是沒有看錯人。”
嚴莊興奮得對空揮拳,他瞬間秒懂車光倩的打算。
這是住在洛陽的薛氏寫來的信,薛家這一代曾經出過不少刺史,都以“薛×童”為名字,兄弟好幾個。
寫信之人便叫薛奇童,基哥時代當過大理寺司職,後外放刺史,人脈頗廣。
薛奇童在信中說,李寶臣大軍在洛陽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與匪類無異。他和他的家人,以及洛陽許多“有識之士”,願意為汴州王師先驅。
請王師速速進軍洛陽,還洛陽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當然了,這些都是官麵話。
實際上翻譯一下就是:李寶臣已經快把我們這些人家裡搬空了,求你們救救孩子吧。
什麽叫吊民伐罪?
這就是吊民伐罪!
車光倩是讀書人出身,並非單純丘八。他對於時局的理解,和李懷光之流,是完全不一樣的。
“車某還在等一個人,算算時間,應該也快到了。”
車光倩對嚴莊笑道。
“唉,車大帥明明有主意的,你倒是早說啊!”
嚴莊鬆了口氣抱怨道。
“車某隻是推測李寶臣會在洛陽燒殺搶掠,但萬一他忍住了呢?故而不敢事先告知,還望嚴尚書恕罪。
官家交待的事情,車某不敢輕忽,務必要確保出手定乾坤。”
車光倩對嚴莊叉手行禮說道。
正在這時,張光晟走了進來,看到車光倩,麵色有些複雜,上前低聲稟告道:“車大帥,鄴城那邊,劉龍仙前來求見。”
聽到這話,車光倩臉上的淡然表情再也壓製不住,連忙對張光晟說道:“快快有請!”
等張光晟出門後,車光倩這才麵露喜色,對嚴莊說道:“事情成了!”
成了?
嚴莊默默點頭,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不一會,已經來過汴州多次的劉龍仙上前,對車光倩抱拳道:“車大帥,李將軍已經帶兵到了相州西南的共城,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便會出兵懷州,擊穿河陽三城!”
“好!依計行事!事成之後,官家便封你為懷州刺史,河陽三城防禦使!”
車光倩走過來拍了拍劉龍仙的肩膀說道。
“末將敢不效死!”
劉龍仙一臉激動,此戰過後,他也可以開府建節了!
“去吧,事不宜遲,即刻動身!”
車光倩麵色肅然說道,隨即寫了一封親筆信,又將薛奇童的信給劉龍仙,讓他帶回去去給李歸仁看。
待劉龍仙走後,車光倩這才對嚴莊說道:“大軍出征,豈能無偏師羽翼,這次李歸仁便是我們的偏師。”
“呃,李歸仁這兩麵三刀的也靠得住?”
嚴莊一臉驚訝問道,對這些河北藩鎮節度使是什麽德行,他最明白不過了。
車光倩感慨道:“若是從前,李歸仁可能對車某的提議不屑一顧。但是李寶臣出關中後,驅虎吞狼,安守忠身死,控鶴軍折翼,李歸仁看到他的同類都是如此下場,兔死狐悲之下,難道還坐得住?”
聽到這話,嚴莊默默點頭。這個道理很容易被人忽略,卻又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李歸仁看到安守忠和李懷光都死了,他怎麽可能不怕李寶臣!
而汴州朝廷,在黃河南岸已經安分了好幾年,還是自己名義上歸屬的大勢力。李歸仁顯然更擔憂的是李寶臣。
現在車光倩提出兩家齊攻李寶臣,黃河北岸之地,儘屬於其親信劉龍仙,開府建節。
這個時候,李歸仁還能怎麽選?
他不出兵,跟劉龍仙之間的關係就破裂了,以後再想著劉龍仙跟從前那樣,和自己一條心,顯然就不可能了。
再者,李寶臣的威脅極大,但他若是要拓地,顯然動汴州是不明智的。汴州朝廷下轄數十個州,實力雄厚。
而李歸仁隻控製了相州和魏州,其中基礎牢固的隻有相州。
誰是軟柿子一目了然。
這一波,可以算是軟柿子的自救。
若是真要怪,就怪李寶臣太強勢,把洛陽周邊的這些小軍閥們都給嚇到了。
其實不僅是李歸仁願意合作,就連在洺州的田乾真,也主動聯絡,表示可以貢獻“綿薄之力”。
隻不過洺州太遠,車光倩覺得不方便,所以沒有接受而已。
如今萬事俱備,就看李寶臣有沒有本事一打二了。
車光倩冷笑著,將一份軍令遞給嚴莊說道:“嚴尚書先過目一番,你覺得沒問題,便交給樞密院李筌執行即可。控鶴軍那支殘部不是一直在大營裡嗷嗷叫麽,這次讓他們打頭陣!”
嚴莊接過軍令,麵色凝重的點點頭。這份軍令傳達下去以後,就再也不能撤回了。
戰爭的凶險,他和車光倩都是明白的。
“車大帥已經決定了麽?”嚴莊輕聲問道。
“車某的身家性命,事業前程,便在這一戰了。
我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倘若最後讓李寶臣逃過一劫,那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車某無話可說。”
車光倩歎息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