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變生肘腋
馬璘副將孫誌直,星夜兼程帶著五千兵馬,屯紮在距離河陽三城不遠的軹關後。他原本是打算觀望一下,看看洛陽地區軍情如何,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執行李寶臣的軍令。
或者說看看有沒有什麽好處可以撈。
孫誌直很聰明的派出數百人,前出到位於黃河北岸,北中城西麵的河清城打探消息。這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把他給嚇壞了。
李寶臣居然已經回師關中,而且洛陽也被汴州軍拿下。如果再把之前安守忠與李懷光等人的滅亡也算進去的話,如今洛陽周邊局麵已然是翻天覆地!
這裡已經沒有什麽油水可以撈了,不僅如此,孫誌直判斷李寶臣極有可能謀取蒲州!
於是這位隴右豪族出身的“俊傑哥”,心中略微盤算一番後,連一天都沒等,直接走軹關道,往蒲州去了。
他走得非常及時,僅僅一天之後,已經奪取了河陽三城的劉龍仙,便派兵奪取了兵力空虛的軹關。自此,劉龍仙管轄的地方西到軹關,北到懷州,南麵是河陽三城,東麵是鄴城,已經自成體係。
劉龍仙立刻向汴州朝廷上表,請求授予自己“河陽三城及軹關防禦使”,並立即在本地大肆招兵買馬。
奏疏送到汴州,方重勇秒批,快馬加急送到了劉龍仙手中。投桃報李,劉龍仙將自己的兩個兒子送到汴州,以表忠誠。
至於李歸仁,什麽也沒說,劉龍仙也沒給他寫信說明情況。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心照不宣”。
實際上,李歸仁與劉龍仙這兩邊是什麽意思大家都明白。既然已經分道揚鑣,那麽很多話沒必要現在說出來傷人,以後見麵還能客套客套。
李歸仁等於是吃了個悶虧。
不過李歸仁現在不說什麽,並不代表心裡什麽也沒想,更不意味著將來他不會擺劉龍仙一道。
還是那句,一切都要走著瞧!
圍繞著洛陽的一係列攻防戰,暫時落下帷幕。
方重勇事前的布局,幾乎全部實現。
奪取洛陽城,分化李歸仁與劉龍仙,讓劉龍仙替汴州朝廷防守洛陽以北的側翼等等,一個沒跑。
這些戰果,極大改善了汴州的戰略環境,使得汴州西麵再無兵患,可以集中兵力攻略河北。
現在,方重勇還有一頭吃人的猛虎沒有製服,也是對汴州威脅最大,最直接,地緣上最容易突破防線的勢力:史思明和他在河北的“大燕國”。
為了應對新局麵,方重勇從登州回到汴州後,在與核心幕僚們商議過一番後,以朝廷公文的方式,下達了好幾項重要法令,並公開張貼示眾,將邸報傳於各州府衙。
第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法令,就是新的《兵役法》。
對舊有兵員進行考核裁汰,對新募兵員的招募按新法實施。雖然細則還未定,但新法原則已經定了下來。
首先,是提高禁軍待遇,妥善安置軍中傷殘老弱,並將禁軍分為上二軍和下二軍。從名義上講,上二軍拱衛皇城,下二軍拱衛都城,外出征戰另算。野戰時,上二軍以騎兵為主,下二軍以步軍為主。
其次,是建立“教習院”和“弓箭手考核所”,前者用來招募軍中教習,不用打仗,待遇優厚。隻要有一項專長者,無論出身,考察後皆可聘用。這些人是專門負責練兵的,平時也會派遣到各州參與訓練團結兵。
後者是和方重勇提出的“弓箭手製度”相匹配的,總部設在汴州,掛靠在樞密院門下。
每個州都有一個弓箭手考核點,用來招募“預備弓箭手”,團結兵中,必須以預備弓箭手擔任軍官,哪怕是最低的火長。
三年內逐步輪換完成。
這些機構獨立於州刺史府衙,也有監視地方的意思。地方上考核過關的預備弓箭手,一旦被送入汴州參加禁軍,都要接受樞密院的覆核,成為正式的“弓箭手”。
這些弓箭手一經樞密院錄用,隻要是將來沒有作奸犯科,退役後根據個人能力,優先安排在異地官衙擔任差役。不願意遠離故土的,願意耕種的授田,願意置辦產業的,提供包括無息貸款在內的各種幫扶。
未來禁軍將會原則上隻招募弓箭手身份的人(特例除外),優先升官授爵,優先賞賜。
弓箭手除了技戰術要合格外(起碼不能不會射箭),還要家在本地居住(可以沒有田產),有兩個以上的鄰居願意作保。
最重要的一點,是要當著考官的麵,宣誓效忠於方清本人。
第三條法令,則是與經濟有關。
鑒於汴州商貿日益繁榮,規模也在急劇擴大。雖然大部分商販都遵紀守法,但也不排除有個彆害群之馬,敗壞了整體的名聲。
所以朝廷將會在近日頒布《規模以上門市準入法》,對舊有的,達到一定銷售規模的商戶進行考核。
不合格者,將禁止在汴州(但不禁止彆處)營商,禁止該商戶的任何商品在汴州販售。與之順帶的,還有所謂的《商標法》。凡是規模以上的商戶,必須在所售商品上標注自己的商號,否則按假貨沒收。
對於民間小規模商戶,則是進一步實行免稅政策,無須關注上述法令。
最後一條不是法令,隻能算是一個“消息”:朝廷將會在汴州外城郭四周,臨近運河及相關漕運河流的地點,建立幾個羅城(數量不定),選址基本上都會在渡口附近,畢竟那些地方都是商貿繁榮之地,人口也較為密集。
與之配套的還有河道的疏通,庫房的建設,渡口的擴張等等。
羅城不是什麽新鮮玩意,沙州和揚州都有史料明確記錄的羅城,也就是衛星城。唐代一般把這種“衛星城”稱之為“羅城”,有“羅列其間”之意。
一口氣建好幾個衛星城,等於是在構築未來數十年汴梁城的經濟與防禦體係。
各方麵意義都不可小覷。
隻不過這件事朝廷自己商量就行了,居然還將其張貼出來,其用意未免就有些耐人尋味。
這些消息伴隨著告示貼在汴州各縣,影響也隨之擴散開來。
得知汴州朝廷有大動作,民間狂喜者有之,忐忑者有之,蠢蠢欲動者亦是不少。很多人都翹首以盼,新法頒布後會有怎樣的影響,以及會有多少利益可以鑽營。
然而,無論是外戰獲勝,朝廷的威信進一步鞏固,還是對內新法頻頻,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都和某個本該掌控一切的人完全無關!
他就像是個看客,看著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越變越好,越來越有“中興”的架勢,卻感覺到這些好東西,離自己已經越來越遙遠。
哪怕是想碰一下,都沒辦法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衰男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可愛妹子,被孔武有力的壯漢強行擄走。
然後那青梅竹馬在床榻間卻被壯漢征服,身心淪陷,在壯漢夜夜笙歌的耕耘下,越長越水靈,越來越妖豔動人一樣。
心中的那種難過,真是想一下就會疼幾天。
這個衰男就是如今的天子李璘。
在得知汴州軍大勝,輕鬆奪取洛陽,對內又有一係列新法變革之後,他的心態徹底崩潰了。
這天夜裡,李璘又在禦書房裡麵喝悶酒。如今的禦書房,已經連一本書都看不到,全是玩樂的東西,就連牆上掛著的馬球杆都有幾十根。
高尚安靜的守候在一旁,低垂著眼瞼,感覺異常的無聊,無趣。
愚蠢的天子,就因為投胎投得好,所以有今日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