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不能的吧!
唯有方重勇登基稱帝了,他的一係列政策才能持續,才能改進。
於是,李偒這個人就顯得有些礙眼了。
在一眾丘八們看來,既然李偒不乾事,那把皇宮讓出來給方重勇住,也是很合理的吧?
你看,官家現在在汴州的宅子多小啊,庫房裡連浮財都沒幾根。
他勞苦功高,搬進皇宮裡麵住,也是很合理的吧?
這個時候,如果出現某個有腦子的人,稍稍鼓噪一下這些人,他們便會很快串聯起來搞事情。
搞什麼事情呢?就是類似郭威和趙匡胤搞過的那種:
黃袍加身,取而代之。
現在是傷殘退役士卒在鼓噪,不過試試水溫,投石問路,下次很可能就是正規在役士兵了。
宮牆外麵是傷殘退役士卒在鬨,宮牆裡麵,是現役的士兵在裝傻。不知道李偒此刻作何感想,反正方重勇是沒看到他出來勸退這些鬨事的傷兵。
此時此刻,方重勇惟願李偒能夠男人一點,出來嗬斥一下這些傷兵。然後他就可以順勢從台階上走下來,向天子請罪。
而李偒不出來,這出戲就沒法唱。方重勇主動勸退這些退役士兵,會寒了軍心。
城門口的叫嚷逼宮還在繼續,然而,李偒就像是死了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他很是乾脆的當縮頭烏龜裝死!或者讓旁人以為他不在宮裡。
在場的吃瓜群眾,就這樣看著退役傷兵在皇宮門前逼迫天子退位,而這位天子,卻連露麵都不敢。
不由得失望透頂。
“太宗一人,吸乾了李氏的英雄氣。”
方重勇忍不住歎息道。
李偒這麼慫,是他沒想到的。再怎麼說也是天子啊,難道這些丘八還敢把他怎麼樣不成?
這一波試探,可是把李偒的深淺給試出來了!
本來沒什麼事情的,現在變成真有事了!
方重勇在心中大罵李偒無能無恥。
“你去把元結叫來,他不是京兆尹嘛,汴梁城的事情歸他管。這些老兵目無法紀,喧嘩擾民,按之前製定好的辦法來,一人罰一文錢,將他們驅趕了吧。
本官就不出麵了。”
方重勇擺了擺手,翻身上馬便走。
“隻是目無法紀,喧嘩擾民麼?”
張光晟還沒轉過彎來,疑惑問道。
按他的理解,現在這一出,怎麼說都算是兵變了!如果要鬨,可以鬨到無限大,鬨到李偒退位!
結果方重勇居然就……就找了這麼個輕飄飄的借口,一人罰一文錢了事。
汴梁城雖然還未建立起來,但是管理的法度已經提前頒布了。比如說誰誰誰喝醉了酒在街邊鬨事,被衙役逮住,就是罰一文錢了事。
如果他沒犯其他事情的話!
方重勇無奈反問道:“你不是當了好幾年的左金吾衛中郎將嘛,這點小事還用我教?”
很多時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一種不能明說的態度。
張光晟恍然大悟。
這些人鬨事沒有被重罰,而是僅僅罰款一文錢,已經說明了一切。
即便他們看不懂,也有人能看懂的!
“明白了,卑職這便去辦。”
張光晟對方重勇抱拳行禮,隨即翻身上馬離去。
方重勇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在嘶吼的退役傷兵,沒有一人退縮,好像這就是戰場一樣。他頓時明白了,這些人,其實也是在爭取自己的利益。
封建王朝的上限太低,統治者們但凡把底層的人當個人看,替他們想一想,江山就沒有不穩固的。
人們都會保護屬於自己的利益。
一邊把底層當牛馬,一邊又在出事的時候,期待讓這些牛馬為國捐軀。
牛馬們不當場反殺,已經是很講道理了。
“人心向背,其滾滾大勢如江河彙聚,人力怎麼能擋得住?”
方重勇忍不住搖頭歎息,悄悄策馬離去。
……
傷兵們在皇宮前鼓噪,逼迫李偒退位的事情,就像是一滴水滴入池塘一般,沒有濺起半點水花。
甚至沒有在官場層麵被人提起過!
然而很多事情,潛移默化是無形的。很多改變,是靜悄悄,卻又堅定不移向前推進的。
那一天,李偒連出宮都不敢,連麵對聒噪的退伍傷兵都不敢,連嗬斥他們的膽量都沒有。
不僅中樞的官員們看到了,許多汴州百姓,許多外地商賈和旅客,也都看到了!
哪怕事後沒什麼人主動去提這件事,但李氏天子的威嚴已經徹底掃地,許多人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完全不把李偒,甚至不把汴梁城的皇宮當回事了。
一時間,皇宮周邊的小攤,如雨後春筍般的湧出。這些攤子東一處西一處,亂七八糟,雜亂無章,搞得皇宮周邊跟民間的“草市”差不多了。
按照過往,這些地方,屬於防禦重地,是絕對不允許商賈小販們靠近的。
然而,現在誰也不怕了!大家都知道天子是什麼貨色,都知道汴州是誰說了才算數!
見此情形,方重勇大手一揮,在皇宮四周規劃了四條商業街,允許商賈小販們有序經營。每五天調整一次鋪位,不許有人長期占據,定時清退輪換。
總之,百姓們喜歡在這裡做生意,因為離運河渡口很近,所以方重勇“順應民意”特批了。
誰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朝廷增加了稅收,來往商賈旅客多了方便,本地百姓多了營生。
似乎沒有什麼不好的。
皇宮嘛,修得這麼好,上麵的軍士,看起來又是人畜無害的樣子,隻當是遊玩的景點好了。來汴州做生意商賈,遊玩的旅客,要是不到汴梁皇宮去“打卡”,那都算是白來了汴州。
時間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
梅雨季節到來,伴隨而來的,是黃河洶湧的洪水!
為了漕運,方重勇入主汴州後,朝廷大規模引黃河水入汴河。雖然帶來了漕運的便利,也將黃河的水患,一並帶到了汴州。
嚴峻的防汛抗洪鬥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