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怕什麼來什麼”,也就是說,凡事往往都會朝著自己最擔心的方向發展。
此前,方重勇就擔心李歸仁的膽子,是史思明給的。甚至這個水淹河南的餿主意,都有可能是那位幽州“霸總”出的。
如今從前線的情報看來,可能性非常大。
史思明需要李歸仁把汴州軍騙過河來殺,而李歸仁則樂於見到史思明和方重勇拚個你死我活,他好坐山觀虎鬥。
這一次,李歸仁的部曲,甚至都有可能不出鄴城!
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有點傷腦筋了。
一個時辰之後,天依舊是黑的,烏雲遮住了星辰,地上除了火光外,什麼也看不見。
不過此時此刻,汴州府衙書房內卻已經是燈火通明。
方重勇麾下親信,除了車光倩等人帶兵前往滑州待命外,其他的都聚集到了這裡。
“韓遊瑰送來了河北軍情,鄴城以北,有大量兵馬調度。考慮到史思明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攻打李歸仁,那麼結果應該是很明顯了。”
方重勇將韓遊瑰送來的軍情,交給大聰明,讓大聰明轉給其他人傳閱。
書信轉了一圈,又回到方重勇手裡。他環顧眾人詢問道:“諸位有什麼看法?”
“下套的意圖真是太明顯了。”
嚴莊長歎一聲,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明知道對方是在下套,可又依舊是不方便去解套。汴州軍不出兵河北,對內沒有交待,很多人都是盯著他們呢!
又是搞什麼傷殘退役兵的安置,又是什麼選拔弓箭手,民間掀起尚武之風。結果彆人都在挖河堤,打算把汴州淹了,卻不敢打過黃河。
說個雞兒的尚武!還是回家洗洗睡吧!
“這一招雖然很爛,但是確實毒辣。我們出兵河北,正中下懷,不僅外線作戰糧秣補充困難,而且兵力大概還不如對方。”
李筌搖搖頭,他也是感覺不能出兵。
敵人希望你做的事情,你就不能去做,這是兵法上的常識!
假如出現最壞的情況,比如說就像是現在表現出來的,李歸仁已經跟史思明聯手了。
那麼直接出兵河北,將戰場定在滑州對岸的衛州、相州等地,那就是正中對手下懷了。
“官家,我們可以既出兵,又不出兵!”
元載舉起一隻手,有些興奮的說道。
“嗯,不錯,你繼續說。”
方重勇微微點頭道。
“官家,我們可以做出大張旗鼓要渡河的舉措。比如說在岸邊造船,大量派遣先鋒軍白天渡河,夜裡再回來。在黃河對岸建立浮橋的木樁什麼的。
總之,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要進軍河北了。
但是,我們的大軍主力,卻還是在南岸紮營。”
“然後呢?”
方重勇追問道,不得不說,元載這個點子有點意思。
“這……不就行了麼?”
元載一臉尷尬的說道。
眾人失望搖頭,這一招真是虎頭無尾。擺那麼多虛招又有什麼用,虛招是為必殺技作掩護的!
“官家,我們可以在滑州擺出一副要渡河的樣子。
然後一路偏師,從登州港出發,直接在幽州登陸,掏史思明的老巢。
待史思明大軍回援後,我軍主力便可以立刻渡河前往衛州、相州,跟李歸仁死磕了。
相信沒有史思明這個外援,李歸仁撐不了多久。
對了,劉龍仙現在不是擔任河陽三城防禦使嘛,為了表示對朝廷的忠誠,讓他派兵攻鄴城吧。
相信他對李歸仁這個老朋友,應該是很了解的。”
李筌嘿嘿冷笑說道,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誰為偏師?
滑州的兵馬不能動,南麵亳州的李光弼部,也不能動。”
方重勇又問,微微皺眉。
“官家,偏師而已嘛,何必讓精兵上陣呢。李晟不是在登州編練了一支團結兵嘛,其兵員都是海上跑船的船夫水手,這些亡命之徒打順風仗還是可以的。
又不是真的跟史思明硬碰硬。”
嚴莊提了一條毒計。
滑州的兵馬沒有調度,史思明就不會警惕。不得不說,嚴莊的計策很對路。
到時候後院失火,史思明就要考慮,是為了李歸仁和汴州軍主力死磕,還是趕緊的回去救幽州。
以史思明的為人來看,回師幽州是很正常的。他連親兒子都能殺,更何況是李歸仁呢?
等到那個時候,汴州軍就可以把李歸仁吊起來打了!至於劉龍仙部,隻是給李歸仁加道菜而已,順便考驗一下劉龍仙的忠誠!
“嗯,此計甚妙,那就這麼辦吧。”
方重勇點點頭。
每次召集親信開會商議,總能想到自己想不到的東西,集思廣益這個詞果然不是白給的。
“樞密院馬上給李晟下令,讓他儘快在幽州海岸登陸,弄出一點聲勢來。他那邊跑海船的多,應該是不缺這樣的向導。
史思明想給本帥下套,本帥就先給他個下馬威瞧瞧!”
方重勇麵色平靜下令道,一身霸氣,不怒自威!
“官家,這兵事隻怕不是一兩個月就能結束的,還是要以防災為主啊。
黃河沿岸河堤,馬虎不得。”
劉晏對方重勇叉手行禮道。
“如果要在河北作戰,糧秣可以支持多久?”
方重勇詢問道。
“官家真要說的話,那就是想打多久就可以打多久。隻是苦了百姓而已,擠一擠,軍糧總是有的。”
劉晏歎息道。
他來這裡基本上說不上什麼話,而是來回答問題的。多半都是回答諸如“錢夠不夠用”“糧食夠不夠吃”之類的問題。
以如今汴州的經濟實力,大軍在河北打個三五年都是不打緊的,隻是會拖累民生發展罷了。
“打仗,是為了以後不打仗。不把史思明和李歸仁這種喪心病狂的丘八給滅了,百姓沒有好日子過。
無須多言,此事已定。
這一戰攻略河北,能拿下多大地盤,就拿下多大地盤!”
方重勇大手一揮,定下了戰爭的基調。
待眾人離開之後,他這才站起身,在書房內踱步。
大爭之世,果然是一個內卷到極致的世道啊。
你不卷死彆人,彆人就把你卷死了。方重勇失笑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