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至親(2 / 2)

所有曾經的溫情和愛意,從此刻起徹底灰飛煙滅。

沒有人還會再顧念舊情,他們全部都宛如新生,蛻骨重生。

顧息已經無所謂了。

反正沒有人信他愛過小棲,甚至於一直愛著小棲。

聽棲聽著這段話,卻是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莫名想要發笑。

如果非要比對的話,這段話甚至還不如顧息用來戳相允凝痛處的那段話對他來得有威力一點。

果然打蛇要打七寸,抓住對方的軟肋弱點瘋狂攻擊,才能夠起到效果。

聽棲歎了口氣,說道:“你真的好奇怪啊。你以前能傷到我,是因為從前我拿你當師兄,當我的親人,所以你可以傷害到我。”

“……

可是現在(),你對我而言什麼也不是了啊。

顧息一凝。

聽棲困惑地說道:所以?()?[(),‘你傷害過彆人’,這個有什麼好得意的嗎?得意這種東西……才會證明你什麼也不行吧……你想要自己名聲敗壞,完全可以找我幫你的啊。”

聽棲說道:“我有點後悔把靈骨給你了。要不然這樣吧,我自己拿回來。”

等他把靈骨拿回來,再和顧息慢慢算賬算了。

顧息動作瞬間凝固。

片刻之後,他驀地猙獰暴怒道:“滾……滾!!”

貓咪的聽覺十分敏銳,聽棲最不喜歡大吼大叫沒素質的人,刺耳朵,於是自己封掉了自己的聽覺,抿了抿唇,乾脆利落地動手。

聽棲輕輕蹙起眉頭,把顧息內府中所有包含靈根的部分全部都取了出來。

連一絲都沒有放過。

顧息自己的靈根已經腐敗潰爛成這個樣子了,再不取出來,甚至會危及到顧息自己的性命,中間夾雜著的完好瑩光是聽棲自己渡進去給顧息修補靈根的天生靈骨,因而聽棲自覺日行一善,替顧息把他腐敗的靈根也一起取了出來。

顧息疼得幾乎流淚,他看著自己內府中的靈根一點點被取出,整個人幾近崩潰,嘶吼道:“聽棲……我真恨你,我真後悔當初救了你!你個白眼狼負心漢,我當初就應該看著你重傷流血流死……”

聽棲的手臟了,連忙用手肘攔住身後舉著蒼白尖刺的相允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道:“好啊,隨便你。真是謝謝你當初救了我呢,這個救命之恩應該勉強和你剖我靈骨害我重傷的大恩大德抵消了吧?”

“那你現在看著白眼狼安然無恙地站在你麵前,而你自己靈根儘毀,你會不會被氣死呀?”

顧息目眥欲裂。

彆說,好像真的挺有效的。聽棲窺著顧息暴怒的神色,心裡稍稍放心了一點。

現在的顧息對他而言,隻是一個曾經心軟救過他,卻又把他當成一味救命藥溫聲細語地養著的人而已,隻是一個拿著自己傷害過曾經深愛他的人這件事情得意洋洋的人而已。

既然顧息先不顧念舊情,那他也沒有什麼心軟的必要了。

聽棲承認,顧息也許當真對他動過真心愛護的念頭,可是這個念頭最終還是敗給了他的貪欲和自私。

先不說這真心愛護的念頭究竟有幾分,敗給了貪婪自私的愛,那還叫愛嗎。

所以一個傷害過他的人,有什麼好下不去手的。

冰冷魚就是太心軟了,隻知道用武力解決矛盾紛爭。

先不說殺了顧息有什麼好出氣的,本來也不應當讓相允凝來動手才對的。

這是聽棲自己的因果,理當由聽棲自己來背,相允凝若是當真殺了這個人,就相當於替聽棲背下了不必要的債,那可就不值當了。

聽棲沒殺過人,也不想殺掉顧息,他覺得沒有必要。

聽棲當著顧息的麵徹底毀掉了從顧息內府中取出來的一團腐爛之物

() ,隨後用符咒引來活水洗乾淨自己的手。

顧息親眼看著自己內府中的靈根在自己麵前煙消雲散,發瘋般掙紮著,眼球突出布滿血絲,像是要把聽棲生吞活剝:“你死……你去死啊!!”

“我不死,”聽棲眼眸轉了轉,割斷了吊住顧息雙手的繩索,看著他因為失血過多和體力消耗嚴重而虛脫地坐在地麵上,說道:“我不僅不死……我還要你看著我擁有你渴望的一切。”

顧息幾乎嗤之以鼻。

然而聽棲的下一句,卻讓他驟然停頓住了。

聽棲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天生靈骨,已經長出來了?”

顧息猛然抬起頭來,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聽棲,說道:“……怎麼可能?你為了騙我,也不用編造出這種幼稚拙劣的借口吧?”

說到這裡,顧息似乎想到了反擊聽棲的方法,他惡劣地笑了一下,道:“失去天生靈骨的感覺怎麼樣啊?被至親之人傷害的滋味好不好受啊?”

“我告訴你,你永遠也忘不掉那種至親之人捅你一刀的痛……永遠都忘不了親手賜予疼痛的我。”顧息咧開鮮紅的笑容。

聽棲都快要被他這番話逗笑了。

他到底是怎麼這麼自信的啊?

冰冷魚真的好笨,還得是他來才行。冰冷魚這麼輕易地就把弱點暴露了出去,以至於讓顧息僥幸地逮到一頓猛打。

可是如今,顧息明顯沒有抓住他的痛點。

確實。

聽棲以前確實瞎了眼,把顧息當做自己的親人一樣看待。

可是如今的顧息已經不算是他的親人了。冰冷魚和碧落殿的兩位姐姐在他出事的那段時間給了他很多很多的愛與包容,就算他再怎麼頹廢膽小怕事,也不至於走不出來。

他這要是還因為顧息而傷心難過,那豈不是白瞎了冰冷魚他們的良苦用心。

聽棲是笨蛋小貓,但是偶爾還是會聰明一下的。

他一旦走出來了,顧息對他而言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聽棲張開手,搜刮半晌,在顧息麵前釋放了幾縷妖力。

他雖然在相允凝身上修煉到睡著,但前麵總還是有點成果的。

……雖然也隻有幾縷。

但向顧息證明一些事情,便也足夠了。

顧息盯著聽棲手裡的那幾縷盤旋的妖力,整個人抖如篩糠,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顧息猝然抬起頭來,血紅的雙目恍若噬人的野獸,他死死咬著牙,幾乎已經感覺不出口腔裡的血氣了:“……你騙我。肯定是相允凝偷偷輸送給你的妖力,肯定是。”

何曾聽說過天生靈骨沒了之後,還能夠自行生長起來的?

這就跟砍斷手腳腦袋它能自己長出來一樣離譜。

這種違背自然道法六界規律的事情他根本聞所未聞,怎麼可能就恰好出現在了聽棲的身上?

……聽棲為了刺激他,可真是什麼昏招都能出。

聽棲歪了歪頭,索性讓手裡的妖力飛了出去,繞到了顧息的身邊。

相允凝在聽棲身後站了這麼久,如今也稍稍冷靜了下來。他同樣也放出了一縷妖力,跟在了聽棲妖力的身後,落到了顧息的身邊。

聽棲一向不喜歡自證,就如同他被罵白眼狼的時候,也不會解釋或細細掰扯誰給的恩情多與少。

但是現在不一樣。隻要能打到顧息的七寸,他樂此不疲。

聽棲的妖力是淡淡的赤色,也許是因為稀少的緣故顯得輕薄無比,相允凝的妖力則更為渾厚一些,整體呈現深海般的幽藍。

聽棲的妖力飄到顧息麵前,在他眼前晃悠兩圈,然後倏地勾勒出了一隻簡筆畫的小貓,隨後惡狠狠地一口咬在了顧息的鼻尖上。

顧息鼻尖一痛,已經滲出了幾滴血珠。

聽棲妖力身後的那股幽藍小尾巴則沒有這麼客氣,上去就直接狠厲地扇了顧息一巴掌,將他驟然扇倒在地,痛呼出聲。

這兩縷截然不同的妖力,就算讓一個三歲稚童來看,也能分得清是不同的東西。

而隻有顧息,他捂著臉倒在地上,心中隱約的猜測逐漸成型,可是他依舊不肯相信:“不……不可能,怎麼可能?你不是已經剖給我了嗎,怎麼可能還會再生!”

顧息呼吸開始急促:“你騙我。”

見顧息已經開始索然無味地重複一些無用的東西,聽棲便知道自己目的達成了,也懶得再與他浪費時間。

臨走之前,聽棲忽地停頓下來。

玄衣男人走在他的身邊,蒼白骨刺浮在他的周身,依舊蠢蠢欲動。

相允凝偏過頭,看著聽棲垂下眼眸,輕輕說道:“師兄。我不欠你的。救命之恩,我從一開始就想拿天生靈骨來還的。”

顧息眼睫一顫。

聽棲最終也遵守了自己在心中暗暗許下的承諾,即使在顧息同他刀劍相向的時候,也將最後剩的那截天生靈骨給了顧息。

就算顧息對他有再大的恩情,聽棲自認為也已經徹底還清了。

也許是天道也頗覺不公,亦或是在當初聽棲自己把天生靈骨遞給顧息的時候,天道將其判定為在遭受生命威脅之下被迫做出的自願行為,因而即使在顧息沒有真正剖到天生靈骨的情況下,也將天譴降在了顧息身上。

至於方才剖顧息內府靈根的行為……純粹是想氣死顧息給相允凝報仇。

氣死了,誰允許他這麼欺負冰冷魚的?

喜歡靈根是吧?

全給你剖走。

相允凝不好意思剖沒關係,那是他給的,顧息甚至都用不上了,他還不能剖了?

總沒有這個道理的。

那堆因為天譴而開始腐爛的靈根待在顧息的體內已經毫無用處了,即使其中還含有一些聽棲的天生靈骨,也無濟於事。

聽棲剖不剖掉,都攔不住它最終腐化成一灘血水。

顧息從此隻會淪為徹徹底底的廢人,再也無法修煉,壽命

大幅銳減。

“對了。”

聽棲說完還想再說(),偷偷覷了一眼相允凝的表情?[((),見他沒有不耐煩的神色,甚至還恰好對上了相允凝偏頭看過來的眼神,於是便稍稍放心了一點。

聽棲驀地轉過身去,看著渾身戰栗發抖,恍如瘋子般的顧息,輕聲說道:“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曾經有一個兄長。”

顧息喉間發出嗬嗬的氣音,像是在笑,輕蔑又無聲,“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現在這個結局你還不滿意麼?”

聽棲能逃出來,全是因為他的兄長替他填了那條命,以命換命將他送了出來。

顧息以前對他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即使是到了魚死網破的現在,聽棲都依然認為如果讓自己再重回兩百年前,將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重新經曆一遍,他也一定會再次沉淪,上當受騙。

他曾經失去過相依為命的兄長,又再次得到了相依為命的師兄。

師兄就和兄長曾經做過的那樣,給過聽棲無微不至的愛,讓他能夠活成如今這般沒心沒肺的模樣。

聽棲曾經是真的很感激顧息,把他當自己的第二個兄長來看待的。

隻是現在物是人非,也沒有了再如何仔細解釋的必要。

他們已經淪落到了如今這般,非要要拿到對方最痛的傷口並且再次撕開才肯罷休了。

“我曾經有一個很愛我的兄長,我也曾經拿你當我的兄長一樣看待。”聽棲輕輕說道,“可是你永遠也比不上他。”

“你把曾經擁有過我的真心並且輕而易舉地給我造成痛苦而感到洋洋得意,你以為你是我的至親之人,你以為你的愛對我有多重要,你收回了我就會痛苦不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從始至終,隻是一個替代品。你以為你能給我造成多少傷害,可事實上不過如此。”

你隻是一個永遠也見不得光,拙劣的替代品,一個他睹物思人的替身罷了。

相允凝聽懂了聽棲的意思,冷淡地收起了周身漂浮著的蒼白骨刺。

“會有很多人愛我。我的天生靈骨會長回來,擁有不可小覷的修為。你從小長大修習的宗門會向著我,逐放你。我會過得很好很好,而你,不過是自以為是的某個過客罷了。”

“你會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廢人,然後看著你最恨的人擁有你沒有、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愛、修為、師長、朋友、至親。”

果不其然,顧息的臉色開始可怖起來了。

可以說,之前所有的肉/體折磨都不如這一次讓顧息來得更為傷筋動骨。

顧息雙目瞬間血紅,他似乎是恨極了,從地上抓著那把血跡斑駁傷痕累累的匕首,啞聲說道:“你去死——”

那把匕首將將要往聽棲身上紮去,然而顧息全身的血液幾乎要流乾,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支撐他刺殺聽棲了,顧息沒走兩步就因為毫無力氣地驟然跌倒在地,連手中的匕首都摔了出去。

顧息撐著手,似乎是想把自己撐起來,然而他嘗試了幾次,最終都顫抖著手臂摔在了血泊黏膩的地麵上。

他如今,已經徹徹底底成為了一個廢人了。

臨走之前,那個渾身披頭散發,血跡斑斑倒在地上的人,衝著聽棲的背影啞聲說道:“……你的兄長,已經死了吧?”

否則怎麼會這麼多年,都沒來找聽棲一次。

聽棲撇了撇嘴。

至親確實沒有,至親是瞎編的。

隻是如果可以,他確實也想兄長回來的。

聽棲有些難過地心道。

顧息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瘋狂地心想:

說得這麼好聽……還至親的替代品呢。

他曾經沒了兄長,如今沒了師兄,連什麼替代品估計也是編來騙他的。

……聽棲永遠都得不到至親的愛了。

在至親這一方麵上,聽棲永永遠遠,都會留有遺憾。

而這遺憾,也有他顧息造成的一部分。

這,就夠了。

顧息陰暗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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