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棲低下頭,用那紙條擦了擦手中的雕塑小貓,輕輕說道:“冰冷魚。”
他算是知道這紙條從哪裡來了。
狸弦域,他出生和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兄長早在一百多年以前,就被圍殺他們的那個畜生修士徹底釘穿心口,再無生還的可能。
那時的小橘貓重傷瀕死,被聽吟叼著後頸生生躲避著攻擊躲到了兩域交界處,最後用身上唯一剩餘的法寶,將自己籠罩起來之後,丟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小橘貓在快速下墜的過程之中,親眼看著自己的兄長用尖銳的樹枝洞穿了那個畜生修士的眉心,隨後睜著眼睛望向自己墜落的方向。
不知是否瞑目。
按照當時的場景而言,兄長和那個畜生修士生還的可能性很小,可是這個石頭雕刻的青綠小貓一定是在兄長身上搜出來的,能夠拿到這顆雕刻小貓,並且寫下這張紙條的人,也隻有一個人選。
那個對他天生靈骨覬覦不已,殺死他兄長的畜生修士。
隻有他。
注定了聽棲一定不可能坐視不理,放任不管。
他喃喃說道:“那個畜生……被洞穿了眉心,怎麼還能活著?”
怎麼還配活著?
憑什麼?
憑什麼那個畜生做了這麼多喪儘天良的事情,還能夠在必死的境地之中再次詭異地複活,如今還拿著他兄長的遺物威脅他?
相允凝看出捏著雕刻小貓的橘白青年狀態不對,強行把他按進自己懷裡,說道:“你的兄長,還活著麼?”
“……”
聽棲感受著相允凝溫熱堅實的懷抱,看見相允凝身後追來的姬無笙和林楓二人,不知怎的就開始眼睛酸澀不已:“……我不知道。當時他被長劍洞穿了心口……我不知道。”
聽棲說著說著,將下巴用力壓在相允凝的肩上,哽咽說道:“我真的很想他活著,隻要他活著,我回去一萬遍都可以。”
他淚眼朦朧地喃喃道:“我想那個畜生死……我要是早知道他沒死,我死也不會放過他。”
相允凝一點點捏著青年緊繃的後頸,低聲說道:“走,我陪你去。”
姬無笙遠遠就聽見了二人之間的對話,雖然對聽棲的過往不甚了解,但從說話的內容之中大致還是能夠拚湊出事情本身的模樣。
姬無笙輕輕歎了一口氣,她伸手擦去聽棲眼角的濕潤,罕見溫柔地說道:“小棲,相信你魔族出身的無笙姐姐,他會死得很慘的,不要擔心。”()
林楓輕抿薄唇,低聲說道:小棲的哥哥……我認識一些鬼修的朋友,若是他的魂魄還在,你也許可以交給我。
?本作者雲山有意提醒您最全的《誰說鮫人不在貓貓食譜上》儘在[],域名[(()
聽棲差點就真的忍不住了。
他可能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那麼一天,有人會站在他的身後,對他說,沒關係,相信她們,交給她們。
聽棲強行忍住眼淚,斷斷續續道:“謝謝你們。”
相允凝問道:“在哪裡?”
一說到正事,聽棲的注意力便被成功轉移了,說道:“狸弦域,我知道路,我帶你們去。”
相允凝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那道神魂印記的位置,同樣也在狸弦域。
……李尋。
相允凝心裡咀嚼著這個名字。
若當真是李尋搗鬼,那他已經大概能夠拚湊得出一點這兩百年來小棲的遭遇了。
小棲曾經在狸弦域出生和生活,因為天生靈骨而被旁人覬覦,李尋大約是其中較為有實力的,所以能夠將小棲和他的兄長追殺得狼狽不堪,以至於最後小棲的兄長要同李尋同歸於儘,才能勉強將小棲送出狸弦域。
小棲重傷逃入蓮間域,恰好被顧息撿了回去,小棲因此十分感激,決定留下來找個好時機向顧息報恩。
既然那個追殺小棲的人沒死,當初必然有什麼保命的手段他們無從得知,撇開這些不談,若是在小棲兄長與他同歸於儘的時候,那人便脫身了出來,則無緣無故來到顧息身邊的李尋,便有了可疑的前身。
姬無笙和林楓作為他座下的兩位左右護法,她們能夠在短短三個月內,將整座蓮間域裡出生的貓妖族登記在冊,並且以某種不為人知的規律定期派遣下屬暗中巡視,確保每一隻貓妖的夭折或死亡都有因有果,有頭有尾,清晰到每個山頭有幾個人頭,她們都能調查得清清楚楚,整理得明明白白。
她們帶著數不勝數的下屬,為此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時間,也正是因為她們,蓮間域中的禁令才有了徹底的保障和推行。
想要瞞過碧落殿裡那無數雙眼睛讓蓮間域中消失一隻貓,便可以說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即使是這般極其強大的信息搜集整理能力,她們依舊無法從蓮間域中挖掘出更多有關於李尋的信息。
他這個人就像是在兩百年前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所有的身世身份背景全部都是靠口口相傳,毫無真實存在過的記錄,以至於在差點被李尋偷家拿走顧息靈根的那之後,相允凝並未直接跟隨著神魂烙印找去狸弦域報仇,而是抓著小貓多多修煉,直至他尚且還能保有一點自保能力,才考慮去會一會這個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東西。
以相允凝的眼力,能夠看出來他已經不是什麼活人了。
李尋附著在那木傀儡之中的神魂看起來根本與活人無異,從外觀上來說就已經和普
() 通活人的神魂有著極大的差彆了。
何況若李尋是活人之身活人之魂,他早在顧息洞府之時,就能夠被相允凝那一擊擊碎神魂。
他那一下完全沒有留手,蘊含著十分的殺意和戾氣,幾乎所有修為在他之下的人,神魂都不可能生抗那一擊。
可是李尋卻不僅接下了,反倒還有餘力逃跑。
若李尋不是活人,而是什麼能夠用神魂自主行動宛如肉/身那般,那便可以解釋得了他為什麼能夠穿過相允凝設下的禁製了。
因為他肉身已死,神魂尚在,於人世間正常行走,介於陰陽兩界之中,非死人也非活人。
隻能說,李尋估計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茬,但不一定會十分棘手。
畢竟在絕對的實力之下,就算是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東西,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聽棲從相允凝懷裡離開,清了清嗓子,以免自己的嗓音聽起來過分低啞:“我隻知道我兄長當時和那個畜生同歸於儘的位置,如果要我找到那個畜生,我可能沒法第一時間做到,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我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挖出來。()”
再好好地和他算一算當年的賬。
聽棲已經不敢奢望兄長可以活著了。
他在腦海之中無數次推演當時的場景,得到的結果依舊是兄長被刺穿心口,而且畜生修士尚在的情況下,他安然無恙存活的幾率十分渺茫。
……幾乎根本不可能。
那個畜生修士抓不到自己,得不到自己的天生靈骨,一定不會罷休,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阻撓他的兄長。
聽棲喉間又開始堵塞起來。
……都怪他。
都怪他長了一個沒用的天生靈骨,走到哪裡被人惦記到哪裡,還因此害了他的兄長。
有時候聽棲都很茫然,為什麼自己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在這個世界上存活的唯一意義,就是給愛他護他的人帶來慘烈的傷害。
他偶爾也會生出還不如乾脆了結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想到這是兄長拚死為他換來的命,聽棲又不敢死了。
他身上背了兄長的命和希望,怎麼可以讓兄長白死。
他要好好活著,兄長一定希望他過得更好。
他想兄長瞑目。
相允凝聽見聽棲的話,道:我也許知道他的位置,不必擔心。▼()_[(()”
聽棲一愣,隨後說道:“什麼?”
林楓不甚熟練地摸了摸聽棲發間耷拉起來的橘色貓耳,說道:“尊上說知道,那這件事情交給他,九成能成。”
相允凝放出飛行法器,一邊把聽棲推上去,一邊詢問道:“你的貝殼項鏈……和我的鱗片,帶了麼?”
“帶了,”聽棲連忙點頭,從衣裳領口處摸索著勾出一條銀鏈,最下方墜著一枚貝殼吊墜,聽棲把貝殼吊墜打開,輕手輕腳地拿出了那枚幽藍色的漂亮鱗片給相允凝看。
自從上次剖骨事情發生之後,聽棲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了。
相允凝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