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棲被相允凝伸手攬住,他抖著手碰著自己的眉心,眼淚簌簌而落。
聽棲的識海之內,有隻橘色貓咪團在一起,因為魂燈破碎而被迫陷入沉睡。
相允凝單手便箍住了聽棲的腰,讓他得以借力靠在自己身上,不至於因為沒有力氣而滑倒。
聽棲體內的天生靈骨,確實不止能夠讓聽棲擁有更高修為這一個功能。
天生靈骨歸根結底是上輩子的功德,既然能夠用於修補彆人殘損的靈根,同理應當也能夠用於其他的方麵。
比如……神魂,或者魂火。
識海是修士存放神魂和記憶的地方,用來溫養神魂再適合不過。聽棲和聽吟兩人血脈相通,自身精血不僅能夠供養自己的神魂,同樣能夠供養聽吟的。
雖然這不過是臨時之計,但是隻要能夠保住聽吟的神魂就行,他們不貪多。
目前看小棲的情況,暫時應該隻是因為情況緊急,自身精血妖力大部分都彙聚到了較為虛弱的神魂那方,所以聽棲會有些體力不支。
聽棲眼前模糊扭曲,他喉間酸澀難言,張口數次都說不出話來,隻得悶悶地擁緊了相允凝,低頭埋在他的頸間。
溫熱的液體滴落頸間,相允凝默然片刻,將橘白青年往自己懷中圈了圈。
他什麼也沒說,也什麼都不需要說。
小棲想要的,最後都能回到他的身邊。
也許……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
*
聽棲一直提心吊膽著,生怕識海之中的魂火哪天就悄無聲息地熄滅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因而一天看個百八十遍,根本不敢鬆懈。
相允凝則開始搜集起了煉製魂燈的材料,這件事情本來應當由聽吟自己來做,可是聽吟的神魂如今還在沉睡,因而相允凝便先準備著了。
識海畢竟是個人絕對而私密的地方,一直用於收容彆人的神魂也不是辦法,長期以往下去,小棲遲早要被吸乾精血。
聽棲倒是沒有什麼所謂,隻要能夠養好兄長,彆說吸乾精血了,他被吸成貓乾都行,隻要兄長能活著。
此次狸弦域之行意外地順利,解決掉了李尋這個萬年禍害,還找回了小棲的兄長,收獲頗豐。
唯一的麻煩,是小棲回來之後,便一直不依不饒地抓著他問東問西。
直到將兄長的神魂魂火徹底安頓好之後,聽棲這才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當初在無儘地之時冰冷魚根本沒有正麵回答,聽棲謝相信相允凝的說辭,但是不敢完全相信,非要自己親自探查一遍才肯安心。
可是冰冷魚狡猾得很,應付來自彆人的檢查很是熟練,即使聽棲已經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最後卻依舊沒能從相允凝手中發現什麼端倪出來。
聽棲真的很急很急。
趁著兄長還在沉睡,聽棲能專心對付嘴極其嚴的相允凝,他什麼方法都用上了,軟磨硬泡威逼利誘甚至撒嬌撒潑,相允凝給出的回答都時沒有
(),從來沒有?(),如果他會被廢物傷到,那他這個廢物也不用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聽棲氣得都忘了自己是人形,抓著相允凝的手上去就是一口。
當然他沒舍得用力咬,隻是略施懲戒一般輕輕叼著磨了磨,相允凝自然不懼,翻手捏開聽棲的下頜,把酥炸魚乾塞進他的嘴裡,道:“先吃吧,一會餓了,魚乾便不脆了。”
聽棲:“……”
討厭討厭討厭!
聽棲十分不滿意:“我不信,你肯定有什麼事情或者傷勢瞞著我了。”
相允凝把後知後覺變回貓形,竄到他身上抱著他的手啃來啃去的小橘貓輕輕抱起親了一口,愉悅道:“沒有。我說了,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小橘貓被親了一口,於是折著耳朵咪了他一下,以此表示不悅,但是相允凝最擅長視而不見,他微微俯身又親了小貓一口,直把小貓親得順著力道微微低了頭。
小橘貓:“……”
他真的生氣了!!
小橘貓被男人圈在懷裡,氣鼓鼓地縮成了一團。
咬完欺負人的冰冷魚後,小貓在他懷裡滾作一團,雪白貓爪碰到了頸間冰涼的貝殼項鏈,閒來無事又氣憤之餘,便也用貓爪抱著送到嘴邊啃啃咬咬。
然而他不知道忽地想到了什麼,整隻貓驟然一頓。
曾經覬覦小棲的人差不多都解決完了,如今閒適得有貓吸的時候,相允凝的心情便顯得格外不錯。
他一雙長腿懶懶地搭著,鮫綃外衣鋪展開來,裡麵是一件束腰長衣,小橘貓若是閒來有空,甚至能在他身上鑽來鑽去玩迷宮。
察覺到懷中因為生悶氣而啃貝殼的橘色貓團僵在了原地,相允凝動作一頓,以為小貓不小心把貝殼吊墜咽了,於是立刻把小貓翻了過來,道:“小棲?”
還沒等相允凝伸手掰小貓的嘴,貝殼項鏈便自己從雪白的貓爪之中滑落了下來。
相允凝不甚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道:“小心點,不要咽下去了,劃傷嗓子和胃會很難受的。”
小橘貓依舊僵硬不已。
他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盯著相允凝,他想起貝殼吊墜中含進去的那枚幽藍漂亮的鱗片,又想起相允凝自那以後再也不肯在他麵前露出鮫人形態。
哪條魚泡個熱靈泉都要穿全套的衣裳啊?
冰冷魚何曾有過如此心虛的時候?
小橘貓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相允凝在海中便是鮫人的完全形態,那個時候他的胸膛和腹部都有細密的藍色鱗片細密覆蓋,其實根本不怕隱私泄露的情況發生,更何況當時他那個狀態被小橘貓看了不知道多久,小貓甚至還抱著他的尾巴不肯鬆手,就這樣,相允凝也沒有表露過什麼要立刻變回人形的回避感。
頂多因為尾巴舉累了,要把他揪下來罷了。
最重要的是——相允凝送他的那片鱗片,聽棲記憶之中,根本沒有在相允凝的身上見到過。
當然,聽棲才見過他鮫人形態幾回啊,鮫人身上的
() 鱗片數千上完,他沒見過不是很正常。
再說了,就算見過,他也不一定記住。
可是冥冥之中的直覺告訴他,問題可能就出在這裡。
誰能傷到堂堂蓮間域主?
除非他自己作死找同級彆修為的人打架,否則幾乎沒有受傷的可能。
除非……是他自己乾的。
從前往後所有種種事件都在此刻聯係起來,相允凝眼睜睜地看著小貓看他的眼神越來越難過,氣得折起來的耳朵也開始軟軟地塌了下來。
相允凝這才意識到不對,他抬手揉著小貓薄薄的尖尖耳朵,輕聲問道:“小棲?不要老是胡思亂想嚇自己……”
小橘貓抬爪按住相允凝的手,咪了一聲,打斷他道:“冰冷魚。你說實話,你送我的那枚護身鱗片,是不是你自己拔下來的?”
相允凝聞言微微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
他把原地蜷成一團,並著爪爪的小橘貓整團抄了起來,放進了自己懷裡,溫聲低語:“當然不是。鮫人族不至於千百年都不掉一張鱗片,哪裡需要我親自拔。”
小貓低下頭,毛茸茸的貓腦袋拱在男人頸間,爪爪抱住他的脖子,悶聲說道:“那你當時關住我的禁製,為什麼莫名其妙地會減弱。”
相允凝在小貓看不見的地方垂下了眼眸,若有所思道:“原來你當初就是因為禁製減弱,才決定強闖出去的。”
小橘貓氣勢洶洶地對著男人的臉咪了一聲,幽怨道:“你能不能正麵回答?現在是找你茬的時候,不是翻我舊賬的時候!”
相允凝眼神微軟。
他真的很愛看小貓這般理直氣壯強詞奪理的模樣。
這代表著小貓被他養得很有安全感,不會像對顧息那般,懂事得連靈石都要自己出去接委托賺來補貼家用。
小棲從小到大受的委屈夠多了,相允凝不要他懂事乖巧,他隻要小棲永遠張揚活潑,永遠恣意鬆快。
不過是理由麼,他現編就行了,何必多費心思:“小棲,你要知道,要想給一枚普通的鱗片賦予保護作用,是需要往其中鐫刻陣法咒文並且加以煉製的。我妖力使用過度,用在禁製上麵的精力自然便會減少,你若拿這種理由深究我是否背著你拔了鱗片,豈非有些牽強。”
“好了,”相允凝一點點順著小貓脊背處微微炸開的毛,他微微勾起唇角,風輕雲淡道:“小棲,相信我,我比你想象中的要無所不能。”
這種話真的太狂妄了,可是這話若是從相允凝嘴裡說出來的話,聽棲便又莫名覺得理所當然。
本該如此的,相允凝這般凜然不可侵犯的人,就該高高地待在雲端,不會被任何人拽下來,睥睨眾生,無人敢輕易冒犯。
小橘貓盯著相允凝那張完美得賞心悅目的臉,看得一時之間晃了眼。
這種目中無人的模樣……真是該死地吸引貓啊。
小橘貓承認,他的審美可能真的有點受相允凝影響,見過相允凝的臉,被他如此尊重
又愛護地對待過後,就連聽棲曾經視作相依為命的親人一般的顧息,都顯得像個拙劣而不合格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