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雲宗。
主峰後山,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山崖上飄了下來,於穀中悠悠回響。
“道靈的魂牌碎了?”
步東侯跪伏在石壁下,恭恭敬敬:“對,半個時辰之前,看守宗祠的長老前來稟報,弟子一刻不敢耽擱,第一時間前來告訴老祖。”
“上次顏元清死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
崖上之人聲震如雷,雖然蒼老,但嗓音中蘊含的力量若再強分毫,就能將步東侯五臟震碎。
“是弟子無能!”步東侯當即趴伏在地,腦袋磕得咚咚作響,“請老祖宗恕罪!”
石壁之上,深窟中,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睜開雙眼。
他右邊眼睛是正常的深褐色,而左邊那一隻,卻呈現怪異的冷灰色。
灰色中還夾藏著一抹殷紅。
“罷了,同樣的事若再發生一次,宗主這個位置,你就不必坐了。”老祖宗冷聲說道。
步東侯不敢辯駁,低著頭說:“是,弟子謹遵老祖宗教誨。”
儘管嘴上萬分恭敬,但在無人得見的角落,他眼神卻是十分寒涼冷漠。
這時,又聽壁上之人問道:“仙門弟子大會將近,你安排下山的弟子還剩了幾個?”
“曆練開始不久,各峰弟子就遭遇截殺,陸續返回宗門。”步東侯回答道,“如今還在宗外曆練的弟子,除天珠峰外,隻有黃音峰還有一人在外曆練,天珠峰藺超身故,剩下三個弟子:駱棋、畢藍和……顏昭,合計四人。”
“四個人……”
壁上之人陷入沉思,片刻後開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步東侯不敢多問,當即拱手:“弟子告退。”
離開禁地,步東侯臉色便沉下來,隻是這陰沉隻顯現片刻,轉眼又恢複如常。
禁地斷崖之上,拂雲宗老祖宗,人稱雲道子的拂雲仙尊盤膝而坐,正凝神打坐。
一灘汙泥似的黑影憑空從地上冒出來,渾身還流淌著漆黑的泥淖。
“老祖宗。”
黑影出聲,他的嗓子似乎受了傷,吐字不太清晰。
雲道子麵無表情:“怎麼回事?”
黑影在他身後跪下:“回老祖,南宮音打開了玄黃秘境的封印,放出顏元清的殘魂,道靈被顏元清重傷,隨後死於任青悅之手。”
雲道子冷哼,語氣森寒:“道靈向來沉得住氣,是什麼緣由讓他變得如此急功近利?”
黑影搖頭:“屬下不知。”
“你真不知?”
“……”黑影頭埋得更低,“可能……與元清仙尊之死有關。”
雲道子眯起眼:“顏元清……”
他左邊那隻灰瞳閃爍著詭異的奇光,“顏元清之死的確令人歎惋,若不是她死了,本座何必硬扶道靈這個廢物。”
“你去,把顏元奕帶來見我。”
黑影躬身俯首:“是。”
見
黑影話說完後未退,雲道子問道:“你話沒說完?”
“回稟老祖,今日玄黃秘境之中,還發生了一件奇事。”黑影知無不言,“道靈率眾討伐南宮音時,戰場上出現了一隻遠古巨龍,這隻巨龍長了三顆頭顱,彪悍凶惡,能鎮壓屍傀。”
能鎮壓屍傀的遠古巨龍。
雲道子眼中精光一閃,半眯的眼睛忽然睜開。
黑影感覺身前一暗,一雙鞋憑空出現在他眼前。
雲道子喚他:“抬頭。”
黑影不敢不從,剛揚起頭來,便見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他下意識抬起胳膊,抓住某樣東西。
手掌攤開,出現在他掌心的是一枚銀灰色,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釘子。
“將此物釘入遠古龍背後第六節脊骨,它就將失去力量,變成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雲道子吩咐他:“去,你替本座把它抓來。”
黑影看看手掌中的釘子,再想想那頭遠古龍龐大的身軀,心生懷疑。
但當他眼神與雲道子那枚灰瞳相觸,心底升起的疑慮陡然散去,他麻木地回答:“屬下明白了。”
·
太墟仙域,明鏡台。
當中有一座巨大的圓形建築,九根石柱高聳入雲。
每根石柱上,都立著一麵雕像。
此時,吵吵嚷嚷的聲音從雕像中傳出來。
“成飛光死了,他上任才多少年?”一個男人譏誚地說道,“繼上上任盟首之後,一千年以內,死了兩任仙盟盟首,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你們當中有人做了什麼手腳。”
他話音剛落,便有女子之聲駁斥:“你這話說的真是可笑,怎麼,難道你自己就沒有嫌疑?”
“夠了,都彆吵了,現在是內訌的時候嗎?先談正事!”一老者之聲打斷前麵兩人爭吵,“南宮音打開了虛空之門的封印,事關重大,我們得派一個人去仙宮傳話。”
先前說話的男人聞言嗤笑:“加上下界白送一把誅魔劍的仙官,上界來人已經死了三個,仙帝老兒指不定已經氣成什麼樣子,現在誰上去誰就是冤大頭。”
“不是說狐帝已經出手重新封印了虛空之門?帶著這個消息上去,或許能緩和一些。”
“狐帝?笑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個狐妖而已,能安什麼好心?可彆忘了,成飛光死的時候,這位狐帝大人也在場。”
幾人爭論不休,忽然一輕佻帶笑的女音打破僵持。
“嗐,你們吵了半天也沒到說到點子上,那不如我來給諸位出個主意,既然誰都不願出頭,那咱們就抓鬮吧,誰抓到王八,誰就當這個代盟主!”
大殿上一靜,沒人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他們當中最具威嚴的那位長者開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