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
四十年。
五十年……
四季在變,日月在變,許輕舟在變,行善值在變。
唯一不變的便是那二十年一次的匆匆落筆。
從期待在到失落。
皆是忽然而已。
總歸會如約而至,千年來亙古不變。
逝去的時光裡。
忘憂山迎來了一些新麵孔。
他們有的自下州而來,也有山中之人臭不要臉,吃了窩邊草,生的小崽崽,還有那下山去的人,遇到了善緣,便帶了一個弟子回宗門。
總之都有。
不過。
即便如此,數十年的光景,忘憂山人數依舊未曾過千,這座山對於外麵那座天下的人來講。
依舊是一個為人知的世外桃源。
對此。
許輕舟自然是樂見的,他本就希望如此。
也希望能一直如此,雖然這樣的想法很不切實際。
實際上。
隨著時光的飛逝。
忘憂山早已經不再是無人問津了。
至少三教祖師是知道的,而且他們還來過。
隻是到了那山門前,望而生畏。
便又退了回去。
他們忘不了五百多年前的南海,更忘不了那個驚豔天地的少年書生。
並且。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他們一直活在少年的陰影裡,被恐懼支配,時刻擔憂著那十萬年未有之變數。
聽聞許輕舟入了上州,並且帶來了很多很多的後生。
他們得知此事後,不惜損壽推演天機,又跋涉而來。
不過見到以後,他們便也就悻悻而歸。
至少。
目前來講,一切如常,他們驚歎於少年的鬼斧神工造就了這座百裡江南,卻也慶幸於少年避世不出。
許輕舟不願入這場天下的局中,是好事。
他們自也不願招惹這樣一位少年,畢竟他的身後站著一位仙人,一尊半仙...
並且。
他們還有意封鎖了北境萬裡雪原。
他們希望忘憂山一直待在那裡。
永遠不被發現。
這不管是對於他們,還是對於浩然,都是極好的。
至於以後的事情,那便以後再說。
許輕舟自然也知道三教祖師的意圖,並不反感。
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維持現狀,互不乾涉。
大夢千年,苦等一場,一年春剛起。
許輕舟如往年一般回到了忘憂山,與眾人相逢。
後於山巔枯坐,宿醉。
時逢一月。
春風稍起,槐樹抽新葉,萬物皆新。
那日清晨。
許輕舟自樹下醒來,恰巧碰上了晨光自樹葉間隙灑落。
書生懶懶的靠在搖椅上,身側滾落幾個酒壇。
風輕輕的吹過,樹葉在風中搖曳,錯落的光陰斑駁,也在許輕舟的身上跑來跑去,像是在跳舞的光精靈。
沐浴著細細涼風,許輕舟下意識的緊了緊衣袖。…
明明記得醉時明月,卻不曾想醒來清風。
書生坐起身來,揉了揉鼻尖,自袖口乾坤處取出一卷山河圖,緩緩於身前長桌攤開。
眼中倦意消散三分,被稍許期待代替,離上一次落筆,又過了二十年,今日又到日子了。
他以指為筆,在山河圖中寫下一行行字體,速度很快,若流水行雲。
隨著行善值扣除,山河圖變化莫測,山川錯落。
突然。
槐蔭下泛起陣陣驚芒,眼前山河圖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呈現出一山水畫卷,濃墨數行。
許輕舟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將山河圖捧在眼前,再三確認,身體微顫,手掌輕抖。
眼眶中漸漸泛起紅潮,世界趨於朦朧。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提筆數十次,夢回數萬回。
「終於...終於....」
書生的輕聲呢喃,話音微微顫動,他慢慢的抬起頭,看向了西南邊。
「...等到了!!」
山河圖收,忘憂書歸,書生起身,踏風而行,背影是那般匆匆——
那日。
聽聞遠方有你,動身跋涉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