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飲了一口。
味道一般,有些苦辣,標準的邊塞軍士喝的酒。
勁大,易釀,便宜,還能驅寒。
挑了挑眉,嘖舌道:
「嘖嘖,還行。」
刀疤臉將軍爽朗一笑,「哈哈,你這小子,也還行。」
許輕舟將酒囊遞了回去。
「給。」
刀疤臉接過,又飲一口,順手將一根木柴也丟進了眼前的火堆裡。
火焰頓時明亮了三分。
映照著他臉上那條深深的疤痕,在這夜色中依舊觸目驚心。
他自慢悠悠的自嘲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在這北境當了二十年兵了,也算是個老兵了。」
「我來的時候,領兵的是老王爺,後來是小王爺,直到現在的小將軍,算是三將之兵了。」
「可這三位我是一位沒見到過。」
話到此處,借著跳躍的火光,能看到將軍的眼底盛滿了遺憾和惋惜。
再飲一口,話音徐徐,自我安慰道:
「不過也怪不得我,畢竟江將軍鎮守鎮妖城,日裡萬機,忙得很,哪裡是想見就能見的,再說了,咱們鎮妖城的斬妖軍大大小小加起來,五十多萬,當城牆都有十裡那麽長,見不到也正常,你說是不?」
許輕舟認同的點頭。
「再理。」
五十萬。
說出來就是一句話的事,可是五十萬人,那可海了去了,放在一起,就是烏泱泱的一片。
一眼看不到頭那種。
刀疤臉將軍深吸一口氣,笑道:
「當然了,主要是我吧,一直都守在城北的山中關隘,平日啊,基本不去主城牆,不然咋地也能遠遠看到不是,嘿嘿。」
許輕舟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尖,故作沉思道:
「難怪。」
話音一轉,凝望將軍,笑讚道:
「好歹,你也是個小統領不是,哈哈。」
刀疤臉搖了搖頭,自嘲道:「將軍,我算哪門子的將軍,就管著一個營罷了,手底下也就幾百人。」
許輕舟卻不認同,肯定道:
「也很了不起了。」
「屁,像我這樣的,鎮妖城下一年不知死多少個呢。」
刀疤臉隨口道,話音一頓,突然看向許輕舟,問了一句。
「你知道我這將軍是怎麽升上來的不?」
許輕舟試探的回道:「戰功卓著?」
將軍搖頭。
「不對,再猜?」
許輕舟正正道:「難不成你上麵有人,是個關係戶?」
將軍一翻白眼,調侃道:
「我上麵可沒人,下麵倒是有不少。」
「那我猜不出來。」許輕舟說。
將軍咧著嘴,牽強的笑道:「其實也不難,把比你資曆老的都熬死了,就是將軍了。」
許輕舟微微動容。
將軍卻是毫不在意,繼續說道:「等你到了軍中,把比你年長的,資曆深的都熬死,你也能當將軍。」
許輕舟並沒有接話,隻是道一句。
「節哀!」
看著戰友一個個死去,而自己活了下來,便是當了將軍,許輕舟想,他其實並不會感到高興吧。
許輕舟沒來由的一句話,倒是讓將軍有些不適應。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事情,總覺得眼中進了沙子。
拍了拍許輕舟的肩膀。
「你小子啊,沒事,我早就習慣了。」
仰頭一大口酒,獨自站起身來,牽強的笑道:
「好好乾,我看好你——」
書生半眯眼,笑答一字。
「好。」
將軍咧著嘴,笑罵道:
「行了,早點休息,明日還要趕路呢。」
將軍離去,背影蒼茫。
許輕舟看在眼中,那是一種彆樣的寂寥。
他想。
姑娘處在這樣的一片世界裡,應該也很會很苦吧。
是否也會和眼前這位尋常的將軍一樣,時常在深夜裡暗自神傷。
想著想著起了風。
寒意卷了千山,碳火晃蕩,許輕舟回過神來,吐出一口濁氣,眉梢舒緩,低聲道:
「沒事,總歸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