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許輕舟破第五念。
夢魘慌張無措,開始無能狂怒,時隔無數紀元的驚恐於春日播種心底,終在夏日破土而出。
它怕了,真的怕了。
它是魔神,本就是神,此刻卻於心中祈求,虔誠禱告,求那遠古的魔界之主,庇佑它。
可笑。
可憐。
可悲。
遠在荒原萬裡之外,大戰還在持續,血浸城郭,夏日的雨都洗不淨了。
高城之下的那片曠野憑空演化出一條血色的河流,日夜不絕的汩汩流淌。
戰爭的烏雲籠罩在這片土地,死亡持續上演,夜聽鴉鳴,鼠患不絕,白日廝殺,劍刃以崩。
屍骨磊磊,滿目瘡痍。
獸族死攻,人族死守。
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壯烈,四十萬大軍,三月血戰,死者十之有六,傷者十之有二。
尚可戰之兵卒,早已不足十萬之數。
四大精銳師團,亦陣亡過半,江渡負傷,仍然帶甲而戰,譜寫一曲壯懷激烈。
百萬妖獸兵犯城郭,來的並不突然,隻是數量,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也超出了這座城承受的極限。
獸族的瘋狂勝過以往,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
他們都在說,獸族瘋了,所以他們也不得不發瘋。
因為。
隻有瘋子,才能打贏瘋子。
戰況膠灼,早已不記得,獸族進攻了多少次了。
就在搖搖欲墜,城將舊破之時,中原援兵六月初至,帶甲三十萬,上了城頭。
他們和去年來的新卒一樣,或者說更慘。
長途跋涉而來,等待他們的並不是歡迎,也不是休整,而是一場鮮血的盛宴,是生死拚殺。
他們麵對的,也是獸族數百年來,最猛烈的進攻。
打。
還在打,妖獸三十六族族長帶頭衝鋒,隻為踏破此城,殺了江渡,完成神明的指引,保種族延續,萬世不衰。
又是一場大戰。
雙方兵卒累計投入,無限接近二百餘萬。
人族七十餘萬。
獸族一百二十餘萬。
優勢自然在獸族手中,但是人族卻有一座天塹雄城,它們雖然迫切的想殺死江渡。
可是獸族卻也並非無智。
攻城者即便兵力有優勢,可天險亦不可忽略,急根本沒用,它們需要磨,慢慢的耗。
讓斬妖軍心力憔瘁,漸漸消磨對方戰力,人數。
時間還早,尚早,急不得。
四月血戰。
城下埋骨五十萬餘,雙方皆已殺瘋了,可勝負的天平,卻傾斜在獸族的那邊。
江渡慌了,她想,她應該是守不住這座城了,也怕等不到那個少年郎了。
原本。
她希望許輕舟早點回來。
現在。
她希望許輕舟不要回來。
她似乎已經看到了結局,妖獸實在是太多了,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可。
身為軍人,她沒得選,敵人在前,家園在後,唯有死戰爾,拖住,儘量拖住。
哪怕城破,也要守到深秋,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守到深秋。
否則。
千裡北境的那些百姓,都將遭難,她江渡縱是萬死,亦難辭其咎。
她抱著必死的信念在戰,願將此身,葬在城頭。
不止是她,此間甲士皆如此。
向死而生。
他們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可光有勇氣卻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