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夜。
天色沉墨,彎月如鉤。
荊國上下動蕩起來,各地的巫紛紛聽聞消息,知道神蠱降世,紛紛朝著汴京趕去。
這是荊王親自遞出的邀請函。
聽說是他手底下的巫,找到了神蠱出沒的地方。
眾巫不傻,知道荊王有所企圖。
除了汴京的巫效忠於荊王,各地的巫都不屬於荊王的勢力。
準確來說,這項消息是掌握在荊王手裡,說不定是一場鴻門宴。
……
荊國,南嶽。
南嶽的夜晚從不宵禁,向來燈火通明,宛若螢火般的燈籠高高掛在各房屋作為連接的繩索上,形成一片隨風飄動的盛景。
喧囂的夜市,傳來大大小小的吆喝聲,連綿不絕,起伏不斷,宛若蛙田鳴叫。
大大小小的攤位沿著一條細長的河流而擺,這條河流貫穿了整個南嶽的中心,形成繁華的地帶。
兩岸之間,除卻擺攤的小販之外,便是大大小小的房屋,房屋上掛著菱形旗幟,有的寫著酒、糧等字。
沿江邊上,一間上好的客棧內,仙風道骨的男子正倚靠在窗邊,斜著眼瞧著樓下的盛景。
他年約三十來歲,身形不胖不瘦,中等身材,那張光滑的臉不存在任何坑洞,完整得像是一座高低起伏的青山,該凸的地方凸起,凹陷的地方凹陷。
伴他同行的是一名小道童。
師徒二人是從道觀裡出來的道士,聽聞荊王昭告天下的大事,這才出了道觀往汴京趕。
南嶽是距離汴京最近的一座城。
圓木雕花桌上放著兩把拂塵,一大一小,整齊排放在一起。
十來歲的小道士正在清理著拂塵,他長著一張粉雕玉琢的小圓臉,看上去肉乎乎的,像個小籠包。
“景和,可要出去逛逛?”
男人神情冷淡,視線轉移到小道士身上,神情柔和幾分。
“你若是悶了,跟師兄說。這次代表道觀出來,一路上風塵仆仆,吃得自然少了。樓下夜市繁華,若是餓了,為師帶你飽餐一頓。”
男人姓陸,名叫陸淳,是南嶽一名道觀的道士。
小道士也姓陸,是他十二年前從河流下遊撿回來的嬰兒,嬰兒可憐巴巴地蜷縮在木桶裡,寒冬臘月的天氣,差一點點就凍死在木桶裡。
陸淳心善,同道觀通報一聲,收了小嬰兒入道觀,同自己姓,十年來悉心教導,不是親生更似親生。
陸景和包子臉上露出欣喜的笑意,他孩子心性。
“師兄,真的可以出去嗎?申時你還說外麵不安全,不能出去,現在亥時,夜晚更不安全,怎就能出去了?”
道觀眾人都以師兄弟相稱,除了老道士在靜修,很少出門外,都是陸淳主持大局。
陸淳頷首,細心解釋道:“景和,下午人太多了,我們是外來的人,不安全。”
他說著,讓了讓身位,叫陸景和過來,看窗外的景色,
“你從這個窗口看,夜晚的巡衛軍比白天多了好幾倍,更安全些。”
更何況,他不清楚南嶽到底有多少巫隱藏其中,一句神蠱的消息足以讓不少隱姓埋名的巫鋌而走險、赴湯蹈火了。
雖說他不怕,但以防萬一,還是謹慎些好。
陸景和踮起腳,抬頭向下一看,神情驚豔,雙眸倒映著點點星光一般的燈籠和流淌的江水,明亮的顏色照亮了整座南嶽城。
遙遙望去,像波瀾壯闊的畫卷,唯美又浩大。
“師兄,我餓了。”他捂著咕咕叫的肚子,鼻尖聳動,聞到了空氣中飄來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