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淡定,平靜又自然,像是在陳述一件尋常事。
沒有局促,沒有威嚇,也沒有理虧。
曲清萸的臉色卻微微變了。
她聽清楚了,也想起來這聲音在哪裡聽過了。
昨晚在夜色中被寒風吹過的感受再次浮現,那在明亮燈光裡,隔著牆把她拒之門外的人,此時就站在她眼前。
不論對方是否知道她的身份,現在她顯然不想把昨晚的事翻出來說。被人拒絕這種事,對曲大小姐來說絕對是黑曆史,尤其是本沒什麼難度的借宿。
她輕抬了下眼角,又看了葉舒然一眼。隻嗯了聲,之後便把視線緩緩移開了。
這態度,沒有拒絕她們,但也看不出歡迎。
曲清萸坐在中間,無論葉舒然她們坐哪裡,和她的距離幾乎都是一樣的,區彆隻在於方位。
而曲清萸身後還有小甜跟璐姨,所以正後方的位置是沒了。
葉舒然掃了一圈,指指旁邊的長凳,側頭和其他人說:“我們坐那兒吧。”
齊小圓她們剛才滿是好奇和激動,誰知真到了亭子裡反而被大小姐的氣場給震住了。明明沒說什麼話,可就是讓人不敢輕易搭訕,也不敢多看。幸虧有葉舒然指揮,不然她們可能還會繼續傻站著。
曲清萸雖然沒多說話,但這方寸間的舉動,她又怎麼會看不見?
長凳擠不下四個人,沒想到被擠剩下的人是那小孩兒,因為她是最後才坐下的。
葉舒然本來想把小遲拉過來和她坐的,這樣齊小圓她們也寬敞些。可遲欣搖頭,還挽著齊小圓的手臂,表示這樣挺舒服。
葉舒然坐了下來,抬頭才發現,這個所謂的側麵方位其實看人更方便。
因為她可以“自然”看對方,而對方如果要看她,則需要特意轉頭。
她下意識挑了挑眉,覺得這巧合還挺有意思的。
她當時純粹隻是不想麵對麵尷尬,現在倒是一箭雙雕了。
亭子裡明明有七個人,但此時大家像是在較勁,誰也不出聲。
一個四麵透風的涼亭裡滿是長了嘴的人,可最明顯的聲音竟然是穿過的風。
小甜忽然把平板遞給曲清萸,低聲說:“床擺好了,小姐你看一下,還有要調整的嗎?”
曲清萸重新把平板拿回去,屏幕那頭是施工現場,留在現場的保鏢正在按照她的指示調整鏡頭。
看了一會兒,大致滿意。
但她眼尖,鏡頭掃過天花板的時候,她頓了下:“頂上不勻,視覺效果不好。”
之後又挑了三四處小毛病,這才勉強鬆口。
葉舒然默默在旁聽著,心道:真夠挑剔的。
她再次慶幸,幸虧昨晚沒信村長說她肯定會愛惜彆院裡的古董。
她連天花板刷得怎麼樣都那麼講究,怎麼可能忍受得了那些陳年舊物。
而且她也不信這麼挑剔的大小姐,會懂得欣賞古董的美。
她在大學裡就經常遇到其他院係的同學,充滿好奇地問她,不覺得整天對這那些老土的東西很無聊嗎?
葉舒然沒想到剛默默吐槽完村長,村長就來了。
氣喘籲籲,體力比她們幾個差遠了,才爬這點路就累得慌。
他應該是來跟大小姐說翻修的事的,沒想到竟然看到葉舒然她們幾個也在。
“舒然,你怎麼也在這裡?”
他的視線從她們幾個臉上逐一掃過,兀自點頭:“又湊一塊兒去找人打賭比賽了?”
齊小圓見到村長,頓時沒了剛才的拘謹,笑說:“根叔你忘啦?舒然在我們村裡早就找不到願意和她打賭的人了,誰賭誰輸。剛才我們是去看林林家新收的老木料了。”
徐儼根笑道:“差點把這事忘了。本來我今天也要過去看看的,結果忙起來沒顧上。”
他看著葉舒然,認真問:“舒然,你丁叔收的老木料成色怎麼樣?”
葉舒然仍是一臉悠然:“還行,他那價格不虧。”
徐儼根挺高興:“那挺好的,開年賣個好價,好彩頭。”
曲清萸本以為村長隻是和她們幾個寒暄,沒想到竟聊起老木料。雖然不及青銅和瓷器那般受歡迎,但如果品相好,也同樣有價值。
更讓她意外的是,村長竟然煞有介事詢問那小孩兒的意見。從她認出聲音後,就知道這人叫葉舒然,昨晚村長提過。
大概因為這名字和夜色中的風,還有被拒絕相關聯,她倒是更願意叫她小孩兒。
村長聊完老木料的話題才想起來過來的目的,趕緊轉頭和曲清萸道歉:“抱歉啊,看到幾個孩子也在這裡,一下子給忘了正事。”
曲清萸對村長還算客氣,微笑也比剛才對葉舒然她們要生動一些。
“沒關係,你們聊的話題也挺有趣。”
徐儼根看了看她們,見彼此好像沒有不和的跡象,識趣沒提昨晚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這些是我們村裡最聰明的孩子,都是大學生,高材生。”
他陸續向曲清萸介紹了這四人的名字,臉上的驕傲很明顯。
之後他又跟葉舒然她們說:“這位是曲清萸曲小姐,來我們村度假過年的。你們要幫忙一起好好接待,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要儘量熱心積極。”
她們幾個都應了聲,但曲清萸分明聽出了葉舒然的那聲最輕最不真誠,很是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