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花白的金興,一步一步登上城頭。
這是他昨晚節製溫城以來,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著腳下城池。
陽光已經照射在昔日繁華的溫城中,但此時到處都是殘垣斷壁,許多房舍化作廢墟,大地滿目瘡痍。
城牆上到處是戰鬥餘波所撞塌的缺口,甚至有一麵城牆坍塌了一大半。
所有士卒們分散在城中,各自忙碌著。雖然整座城池破壞嚴重,但是基本賴以生存的物品還算保存完好,而且那些倒塌的廢墟中也能找出很多物資來。
甚至有些士卒將軍營臨時駐紮在城內空地上,為了可以更好的重建城池。
有人在修補城牆,有人在埋葬白骨。
在金興的指揮下,這些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史書一定會記下這件事,警醒後世之人。”有一文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金興身後低聲說道,“我輩讀書人一定會把溫城侯的罪行記錄下來,會讓他遺臭萬年。”
“你說朝廷真的會定溫城侯的罪嗎?”金興沒有回頭,伸手想抓住陽光,“我見過太多,為了臉麵掩蓋一切的事了。”
“勝利都是靠我們自己爭取來的!”文官一字一句的回答。
“接下來,我會去聖都,在朝堂之上控訴溫城侯的罪行。”金興斬釘截鐵,眼神中滿是堅毅。
“在此之前,你應該會想敬一杯酒給城中亡魂吧。”文官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酒壺,遞到了金興手中。
金興接過酒壺,眺望下方的城池,將酒水緩緩灑下。
“我六歲便能寫文章,十四歲就進了文竹院讀書,二十二歲金榜題名。”金興祭拜之後,腦海中一直浮現自己這一生,“那時候我並沒有一昧追求官職,我馬不停蹄地趕回老家,想把喜悅給我母親,我想接上母親去聖都,我想讓她知道我可以光宗耀祖,讓所有對我冷言冷語的人刮目相看。”
“可是等我回去的時候,隻看到了母親的小土墳,就連一塊碑都沒有。”
金興眼中已滿含熱淚:“我幼時家裡很窮,家人也都走得早,全靠著寡母給彆人種地洗衣這才艱難度日。”
“那時候我最喜歡就是秋收,最討厭的也是秋收。”
“為什麼?”文官聽得也很認真。
“因為秋收的時候,我可以去彆人田裡撿麥穗。你知道嗎?隻需要撿一籃子麥穗,我和母親就能喝好幾天的粥。”說著金興苦笑了一聲,“但是又不能撿太多,要是被地主發現,我們會被狠狠打一頓。”
“秋收之後,就是冬天。你知道沒有一個冬天我和母親的手腳是完好的,但就算母親手腳全部凍裂,她依然還要在冰冷的河邊給彆人洗衣裳。”
“就這樣,我們才湊夠了前往聖都的盤纏,讓我進了文竹院。”
“可是我的母親還是沒有等到我金榜題名的那一刻,我在母親墳前跪了一天一夜,為她寫好了碑文,從那一刻起,我的心裡就想為天下寒門子弟尋找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