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終究是沒躲過。
他自己不去找琴酒,沒想到琴酒會反過來找他。
淺川侑當然不知道自己錯哪了,甚至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思索了一下,低眉順耳地:“錯在……右腳先踏入了家門?”
琴酒:“……”
“你明天要入職警視廳。”琴酒將握著剪刀的手垂下,聲音冷淡:“你見過日本哪個條子在機關部門工作時,留著一頭長頭發?”
這似乎是琴酒今天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淺川侑恍然大悟地低頭,用手揚了一下被束起後仍垂至肩頭的黑發,很是驚異地:“所以……你是來給我剪頭發的?”
銀發男人沒說話,直接扯開房門,不由分說地邁入臥室。
淺川侑沒再阻攔他。
剪頭發的話,最多就是進下盥洗室……應該沒道理會進書房吧?
原本他是這麼想的。
*
……
這還是淺川侑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端詳自己。
盥洗室的麵積很大,不僅做了乾濕隔離,還裝修精致,香薰的味道也很宜人。
洗手池上方有一麵偌大的圓鏡,邊緣安裝了一圈潔白的燈帶,因而站在鏡子麵前時,淺川侑整個人都顯得熠熠發亮。
淺川侑在之前的世界,就一直有留長發的習慣。
一方麵,留長頭發非常符合世人對於藝術家的刻板印象;另一方麵、也是最關鍵的原因:短發會顯得他非常幼態,像還在大學校園念書的學生,毫無震懾力。對於一個拍攝團隊的領導者而言,這一點是非常致命的。畢竟原本他就太年輕,私底不願服從他的大有人在。
所以,即使是琴酒站在身後幫他剪發時,他還是滿臉沉痛地拜托對方——
“留點吧留點吧,彆全都剪了……”
銀發男人沒有理會他。隻專注地盯著那一頭柔軟順滑的黑發,燈帶沿著他麵龐的輪廓掃下一層朦朧的光,翡冷的眼眸似乎都被映襯出一絲一晃而過的柔和。
剪刀的哢擦聲響徹,他修剪頭發的手法竟然出乎意料地專業,最後不僅修出了一個足夠美觀利落的外形,還滿足了淺川侑那點小私心——在發尾留了一撮頭發。長度剛好能紮成小辮子,要不了多久就能變回之前的形態。
“好了。”琴酒收回剪刀,語調平淡:“頭發自己吹,地麵記得收拾。”
“嗯嗯。”淺川侑乖巧點頭,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很是新奇地打量自己的新造型。
銀發男人盯著他看了一會,沒再多說什麼,直接推開盥洗室的門,朝臥室門口大步流星地邁去。就在他要這麼不聲不響地離去時,淺川侑從盥洗室探出,下意識地叫住了他——
“Gin!”
琴酒又幫了他,而他還沒能道謝。
銀發男人轉過身,神色平靜地凝視著他。
他似乎想說什麼,眉頭微蹙、唇瓣開合,像在組織語言。足足過去半分鐘,他才道出一句簡潔的話語:“我不需要你的感謝。”
淺川侑愣了愣。
再擅於內斂情感的人,在流露出些微真情時,也會被他捕捉那轉瞬即逝的時機。
“你……”突然生氣,其實是因為我今天頻頻向你道謝嗎?
他的話語還未能脫口,書房內卻突然穿來了一陣模糊而嘈雜的人聲——
【導演!由於您未能退出[素材庫],剛才有人給您發送短信,導致您的手機屏幕亮起,[素材庫]內的片段開始繼續播放了!!】
淺川侑的內心警鈴大作。
而琴酒果然被這道聲音吸引了注意。
他的目光落向嚴縫密合的書房大門,眼神陡然冰冷:“什麼聲音?”
他作勢要打開書房的門,淺川侑卻用了此生最快的爆發速度,一個箭步閃到門前。背脊緊貼著大門,雙手緊緊按著門把,臉上卻揚起一個完美到找不出瑕疵的微笑。
“……”
我真該死啊。淺川侑心想。
剛才要是不叫住琴酒,點頭哈腰地給這位大爺直接送走,就沒這檔子事了。
銀發男人停滯在他的對麵,握著剪刀的手青筋虯結。
那一瞬間,他的瞳孔凶戾地豎起。像隻荒原之上被觸怒的孤狼,正蓄勢待發著,隨時準備進攻。
他按捺著怒意,冷酷地:“解釋。”
“……DVD。”淺川侑小聲道。
“你來找我之前,我一直在書房看DVD.”
“是嗎?”銀發男人扯開嘴角,露出一排森白的牙。
他的眼中不見絲毫笑意,甚至透著徹骨的嚴寒:“那我看看,你在看什麼DVD.”
他顯然沒信淺川侑的鬼話,又朝前一步,直接拎住了淺川侑的衣領——
“……???”
淺川侑和琴酒在身高上隻相差半個頭,但他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提起,雙腳懸在半空,直接被有力的手臂摔在了床上。後背被乳膠床墊回彈而起,倒是沒什麼痛意。
淺川侑掙紮著爬起,眼見著男人已將手覆在把手上,他兩眼一閉,不顧死活地高聲呐喊:“R-18——!!!”
書房門的把手已被下壓了大半,琴酒推門的動作將出未出。在聽到喊聲時,不得不停下動作。
見到琴酒一瞬的猶豫,淺川侑立刻抓住機會重新衝回書房前。
他再度閉合大門,靠在門上,誠懇地解釋道:“是的,就是電影分級的那個‘R-18’。畫麵淫/穢/暴/力,劇情味同嚼蠟,沒有絲毫值得品鑒的地方,我實在不想汙染您的雙眼。”
“……”琴酒發出一聲很輕的歎息。
他總算收回手,將雙臂抱在胸前,反問道:“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