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微微頷首,目光卻並未從她的臉上移開。他仿佛透過這笑容,看到了那個總是一臉笑容卻做著忤逆自己之事的長子。那個曾經讓他寄予厚望,如今卻成為他心頭之痛的兒子。
張慧仿佛沒有察覺到賈代善眼底的複雜,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還不快請舅老爺進府,沒看到老爺都等急了嗎?”
賈代善聞言,冷冷的移開目光,寒冷道:“你和賈赦不愧是夫婦,都是一樣的目無尊長!”
張慧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哂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嘲諷與不屑:“老爺言重了。大爺自小便養在祖父身邊,深得祖父教誨,脾氣和性格自然同祖父一般,眼中容不得半點灰塵。
當今聖上曾讚大爺有祖父之風,怎得到了老爺口中就成了目無尊長?
目無尊長,這個詞,兒媳和大爺可擔當不起。畢竟晨昏定省,兒媳和大爺是一次都不曾少過。隻是老爺您事務繁忙,不耐煩見到我們罷了。”
賈代善聞言,臉色更加陰沉,他深知張慧此言雖聽起來恭順,實則句句帶刺,暗指自己疏於對長子的教誨,又偏聽偏信,導致父子離心。
他冷哼一聲,站起身來,怒道:“好一張利嘴!我倒要看看,你這張嘴能否為你和賈赦擋下所有的風雨!”
花園中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而壓抑,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下人們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這時,隻聽老夫人冷嗤一聲:“若是再加上我和你父親兩個老不死的,你覺得能不能給他們夫妻倆擋下所有的風雨?”
一直不曾開口的老夫人緩緩站了起來,她的臉上帶著幾分不悅,冷冷地盯著賈代善。
賈代善見狀,心中一凜,他知道老夫人向來疼愛賈赦,此次更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恭敬地行禮道:“母親息怒,兒子並非此意。”
老夫人瞪了賈代善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你並非此意?那你倒是說說,你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認為我們老兩口已經眼花耳聾了,分不清黑白,聽不到對錯?”
賈代善聞言,忙跪了下來:“母親言重了,兒子絕無此意。兒子隻是擔心赦兒他行事過於衝動,恐會惹下大禍,這才出言提醒。兒子絕不敢有絲毫對母親和父親的不敬之心。”
老夫人聽後,臉色稍緩,但仍帶著幾分嚴肅:“代善,你身為一家之主,應當明白如何教導子女。赦兒雖年輕氣盛,但他也是你的骨肉,你的責任是引導他走上正道,而非一味指責。你今日之言,確有失偏頗。”
賈代善連忙點頭稱是,心中卻暗自懊悔。
老夫人繼續說道:“赦兒最是孝順,若不是你們傷了他的心,他又怎會同你離心?
如今你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他目無尊長,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不配為人父!”
老夫人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賈代善的心上。他臉色蒼白,嘴唇微顫,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他深知老夫人說的句句在理,隻是心中的怒火與偏見讓他一時難以釋懷。
賈源見狀,輕歎一聲,上前握住老妻的手,溫聲道:“做什麼發這樣大的脾氣,不是說好了要放手的嗎?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管好自己就行了。
赦兒家的,我知道你心疼赦兒,可你公公畢竟是長輩。他就是再不對,你也不該這樣方麵頂撞他。”
張慧見狀,忙對賈代善行了一禮:“老爺恕罪,是兒媳暈了頭。兒媳隻是心疼大爺,一時衝動才說了那些話。還請老爺大人大量,莫要同兒媳一般見識。”
賈代善聞言,心中縱有千般不滿,也隻能暫時壓下。他看向張慧,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深知這個兒媳雖然聰慧過人,但性格過於剛強,不易掌控。然而,在老夫人的注視下,他隻好暫時忍耐下來。
“哼,你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好自為之吧。”賈代善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與警告。他轉身看向老夫人與賈源,神色恭敬道:“母親、父親,孩兒知道今日之事是孩兒處理不當。孩兒定當反省自身,日後定不再犯。”
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一臉疲憊的揮了揮手:“史家既然來人了,你就出去看看吧,他畢竟是是赦兒的外家,也不好一直晾著。”
“是,兒子這就過去。”賈代善忙應了下來。
待到賈代善離開後,老夫人才遙遙的點了點張慧,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就這點子能耐不成?如今你掌著府內的中饋,想讓他吃虧,有的是法子,怎得就選了硬碰硬?”
張慧聞言,忙笑著抱住老夫人的胳膊,一臉討好的說道:“老祖宗莫要生孫媳的氣,是孫媳衝動了。
孫媳也不知怎麼的,一聽到保齡侯這三個字就控製不住自己,實在不是有意同老爺起爭執的。”
老夫人長歎一聲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緩緩說道:“史侯雖也是個英雄人物,但和你祖父一樣,年輕時過於專注功名利祿,疏忽了子女的教養。也因此,史家子孫中雖不乏才華橫溢之輩,卻也多有行事乖張、不顧大局之人。
他那個大兒子更是同你公公一樣,做事都是隻憑著自己的心情,絲毫不考慮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次,他本意是給咱們國公府添堵,沒想到卻得罪了朝中多數大臣。如今史侯還在倒沒有什麼,一旦史侯沒了後,保齡侯府隻怕是要徹底沒落了。”
張慧聞言,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她深知,史家作為賈府的親家,其興衰榮辱與賈府息息相關。而史侯的行事作風,無疑會對史家乃至賈府的未來產生深遠影響。
“老祖宗,那史家此次來,究竟所為何事?”張慧試探性地問道,心中暗自揣測史家來訪的意圖。
老夫人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低聲說道:“管他們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咱們不見就是了。”
說著拍了拍張慧的手,安慰道:“保齡侯府雖說是赦兒的外家,可因著史氏的事情,同咱們府上到底生分了。日後你和赦兒掌家後,對他們隻要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這,合適嗎?”
賈源聞言,凝聲道:“沒有什麼不合適的。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不隻是說說而已。不隻是史家,其他功勳世家,以後也慢慢遠著吧。”
“祖父的意思是,那位要清算功勳世家了嗎?”張慧輕聲問道。
賈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園中盛開的黃花說道:“過些日子找人把演武堂改成書齋吧。”
“祖父!”
“回吧,九月的風到底還是有些涼了。”賈源溫聲說道。
張慧看著老夫人與賈源相互攙扶、蹣跚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她深知,兩位長輩的話語中蘊含了太多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