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織布(1 / 2)

奚官屬內,嚴道育如同一具被抽去了生氣的木偶,機械地坐在織布機前,手中的梭子有氣無力地在經線間穿梭,每一次的動作都帶著深深的倦怠與無奈。

她身上那件粗布衣服,顏色因反複洗滌而變得灰暗無光,恰似她此刻黯淡無光的人生。頭巾鬆鬆垮垮地包裹著頭發,幾縷發絲從鬢邊垂落。

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消息如同一道緊箍咒,將她死死地困在了織布機前。這兩個月來,她日日埋頭於織布之中,從晨曦微露到夜幕深沉,手指被絲線勒出了一道道血痕,腰背也因長時間的勞作而佝僂彎曲,每一寸肌膚都在訴著疲憊與痛苦。

嚴道育的心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一遍又一遍地怒罵著劉義隆:“狗皇帝,你將老娘害到這般田地,如今我卻還要為你那嬌生慣養的死鬼兒子和兒媳還有大臣宮女太監做這勞什子衣服,我呸!”她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手中的梭子差點滑落。她恨不得將這織布機砸個粉碎。

嚴道育心裡煩躁極了,她滿心想著偷個懶、歇一歇,可這太子大婚可馬虎不得。

這時,一個官奴婢輕輕地走了過來,心翼翼地問道:“嚴道育,這織布的活兒可快好了嗎?”

嚴道育不耐煩地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回道:“我怎麼知道!這活兒又不是我一個人能了算的,你要是這麼閒,就去多乾些自己的活,彆在這瞎操心!”那官奴婢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一哆嗦,連忙低下頭,諾諾地退了回去,嘴裡聲嘟囔著:“我也是好心問問,怎麼就發火了……”

等那個官奴婢走後,和嚴道育還算有些交情的奴婢悄悄地靠了過來,她眼神中透著幾分神秘和關切,輕聲道:“仙姑,您且忍忍這一時的委屈吧。我剛得到消息,外麵都在傳,這次太子大婚,主大赦下。您想想,您來這奚官屬也有些時日了,不定這次就能借著大赦的機會離開這鬼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了。

“重新開始生活?這幾個字起來輕巧,可對我來,卻比登還難。”嚴道育的聲音輕如蚊蠅,卻又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絕望,

著,往昔那些幸福的畫麵不由自主地在她眼前浮現:父母慈愛的麵容,大哥大嫂的歡聲笑語……而如今,一切都已化為烏有,隻剩下她孤身一人在這暗無日的地方苦苦掙紮。想到此處,嚴道育的眼眶微微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一旁的奴婢阿青看著她這副模樣,輕輕拍了拍嚴道育的肩膀,柔聲道:“仙姑,我知道您想起張大哥心裡不好受,他以前那些偷雞摸狗的事,確實不應該,落得被斬的下場,還讓您也跟著受苦,成了這奚官屬的奴婢。但日子總得往前看,您出去以後,找個踏實的良人嫁了,重新開始生活吧。而且,您之前不是和王鸚鵡提起過她哥哥嗎?我聽您的時候,感覺您對他也有幾分情誼,實在不行,您就等他幾年,不定會有轉機呢。”

在那透著絲絲寒意與沉悶氣息的奚官屬內,織布機的“嘎吱”聲響個不停,仿佛是這壓抑空間裡無奈的歎息。幾個奴婢都低垂著頭,機械地重複著織布動作,嘴裡忍不住聲地議論著各自的心事。

阿蓮一邊揉著自己那酸痛不已的手腕,一邊帶著濃濃的疲憊與哀怨道:“唉,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啊,有些人生就是富貴命,打就衣食無憂,哪像咱們,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盼來赦免,讓咱脫離這苦海呀。”

阿玲聽了,手中的梭子頓了一下,隨即又快速穿梭起來,撇著嘴不屑地:“赦免?你就彆做那白日夢了,我看呐,也就嚴仙姑的罪還有可能被赦免,畢竟她丈夫隻是偷摸的事兒,跟咱們可不一樣。咱們這些人,父兄犯的那都是造反的大罪,這種情況能赦免什麼呀。依我看,這次大赦頂多就是把那些乾不動活的老女人放出去,給奚官屬省點兒口糧罷了,哪輪得到咱們呀。”她邊邊用眼角餘光瞟了瞟嚴道育所在的方向,眼神裡滿是複雜的情緒。

阿蓮輕輕歎了口氣,手上整理著絲線,輕聲道:“還是去年進宮當宮女的好呀,雖同樣是伺候饒活兒,可總感覺比咱們在這奚官屬要強些呢。至少不用像咱們這般沒日沒夜地乾這麼重的體力活,沒準還能有機會在主子麵前露個臉,不定往後的日子能好過點兒呢。”她的眼中隱隱透著一絲羨慕,可又透著些許無奈。

阿玲一聽,臉上頓時泛起一絲酸澀的神情,冷哼一聲道:“哼,好什麼好呀,到底不就是換個地方當奴婢嘛,本質上又有啥區彆呢?還不是得處處心謹慎,看主子的臉色行事,一不留神,那苦頭可有的吃了。”她邊邊用力地扯了扯手中的絲線,仿佛那絲線就是她滿心的委屈,能借此發泄出來似的。

而嚴道育坐在自己的織布機前,手中的梭子在經線間緩慢地穿梭著,思緒卻早已飄遠。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王鸚鵡,細細一算,兩人都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麵了。她心裡暗自思忖,自己和王鸚鵡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罷了,非親非故的,有什麼值得一直惦記的呢?可思緒卻不受控製地蔓延開來。

她想起當初自己原本是想著帶鸚鵡一起去北魏的,在那亂世之中,總覺得去彆的地方或許能尋得一線生機,可誰能料到鸚鵡意外進宮了。嚴道育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她一邊繼續織布,一邊在心裡默默想著,就算自己真有機會出去了,又何苦去連累像鸚鵡這般無辜的人呢?她微微皺起眉頭,手上的動作也變得愈發遲緩,臉上滿是糾結與無奈的神色,仿佛被這複雜的心思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管事的趙姑姑突然進來她目光犀利,瞬間就察覺到了奴婢們正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眉頭微微一皺,臉上露出幾分不悅,原本還算平和的麵容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那眼神仿佛帶著寒霜,冷冷地掃過每一個奴婢的臉。

“都在這兒嘰嘰喳喳什麼呢?”趙姑姑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這略顯喧鬨的空間裡突兀地響起,一下子就讓那些議論聲戛然而止。

奴婢們像是受驚的鳥兒一般,身子猛地一僵,手上的動作也都停了下來,紛紛低下頭,不敢與管事姑姑的目光對視。阿蓮怯生生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姑姑,我們……我們就是乾活累了,隨便閒話,沒、沒彆的意思。”

趙姑姑冷哼一聲,走到阿蓮跟前,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哼,乾活累了?有這閒工夫議論,不如多織幾尺布。你們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大赦的事兒是你們能隨便揣測的?”

阿玲壯著膽子聲辯解道:“姑姑,我們就是盼著能有個盼頭,心裡太苦了,才忍不住了幾句。”

趙姑姑瞪了她一眼,嚴厲地嗬斥道:“盼頭?你們的盼頭就是把手上的活兒乾好,彆淨想那些有的沒的。若是耽誤了太子大婚要用的織物,你們誰也擔不起這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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