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韓峋腳步頓了頓,回過頭看他,眼神裡滿是揶揄,“藍色鹿頭也挺好喝的。”
陳咚:“……”
見他不搭腔,韓峋有些意外,重複了一遍:“藍色鹿頭真的挺好喝的。”
陳咚:“…………”
陳咚尷尬地說:“對不起,我昨天把藍色鹿頭塞給你,是因為,是因為……”
他“因為”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正著急呢,韓峋忽然第三次說:“藍色鹿頭確實挺好喝的。”
一邊說著,韓峋一邊伸手指向了點餐台。
陳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點餐台上赫然立著一杯插著吸管的藍色鹿頭,旁邊的垃圾箱裡還有兩杯喝完的綠色人魚和紅色楓葉。
陳咚:“………………?”
韓峋照舊語氣溫和:“我昨天去藍色鹿頭買咖啡,恰好遇到了你,本來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推薦,哪想到你跑的這麼快,是有什麼急事嗎?”
“我突然想起廚房還開著火。”陳咚隨口扯了個理由。他還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喝自己店裡的咖啡呢,為什麼要買藍色鹿頭?”
“因為它隻要9.9啊。”韓峋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就像太陽注定從東邊升起,就像天冷肯定要加衣。“該省省,該花花。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這話說若是讓韓峋的好友聽到了,一定會奚落他——對,你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你的錢是天上掉的,地裡長的,樹上結的,你能開一千萬的咖啡店,買9.9的咖啡,卻要送人0.5比特幣……真是無-產階-級的叛徒,資-產階-級的敗類,不如賜名雙麵不粘鍋,從此逐出京城,挖你的比特幣去吧。
當然,陳咚並不知道站在自己麵前的韓峋身家多少,他幾乎瞬間就接受了韓峋給出的理由。
既然奢侈品店的員工買不起自己賣的包包,那咖啡店的咖啡師舍不得喝自己店的咖啡,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嘛!
陳咚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說起來,你們老板給你開多少錢啊,我看你們店裡沒什麼生意,但老板卻很豪氣的樣子,應該不會扣著工資不發吧?我不是故意打聽你的工資啊,但我昨天去藍色鹿頭,看到他們那邊招工,四千五一個月,超時有加班費,還給上保險呢。”
可是韓峋卻敏銳地抓住藏在他話裡的另一個信息點——“你為什麼會注意藍色鹿頭的招工廣告?”
“……”陳咚卡殼了。
韓峋換了種問法:“而且,這一個多星期你去哪裡了?你的作品完結了嗎,不需要再寫了嗎?”
陳咚不知道該做何回答,手指攥住雙肩包的背帶,遲疑著。
——因為交了半年房租,給媽媽買了生日禮物,兔子又突然生病手術,所以他耗儘了存款,隻能四處接些不入流的軟文,加倍努力碼字賺錢……明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輕輕鬆鬆給出的理由,算不上丟臉、也稱不上困難,但不知道為什麼,陳咚卻喉頭梗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要怎麼說呢?他總不能說,寫作真是太難了,他偶爾想放棄去找個正經工作,奶茶店也行,麵包房也好。但當他真的踏進連鎖店,看到那一個個高高摞起等待灌裝的紙杯時,他還是被嚇到落荒而逃。
他要怎麼說呢?他總不能說,他沒有文人命卻得了文人病,矯情又清高。
陳咚時常覺得,他的自尊心像是一團麻薯,平日裡可以隨便搓圓捏扁,添加各種餡料,變換各種形狀,但是他站在暗戀自己的韓峋麵前,麻薯忽然變得又韌又難嚼,死活不肯斷開。
可能這就叫偶像包袱吧。
陳咚清了清嗓子,故作幽默:“沒什麼。你放心,我沒有賭博的爸,殘疾的媽,重病的妹妹,和破碎的家。”
韓峋聽出了他的敷衍,順著他的話說:“你要真有這些,那你以後來咖啡店寫作,我免費請你喝咖啡,不收你錢。”
“我要真有那些,哪還有時間寫作啊!”陳咚歎口氣,“我直接洗洗屁股去夜總會吧。被霸道總裁睡一晚可比寫文來錢快多了。”
韓峋不知要如何寬慰他,隻能說:“……現實世界裡沒有霸道總裁,隻有腰圍和身高差不多的傻大款。”
陳咚:“說得像你見過似的。”
韓峋還真見過。還見過不少。
玩笑講完,兩人的關係好像又近了一步。
韓峋沒再追問陳咚為什麼失約,陳咚也不再解釋自己捉襟見肘的經濟情況。
隻是在陳咚離開前,韓峋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我們老板說,店太大,我一個人顧不過來,想再招一個員工。至於待遇……不會比藍色鹿頭差。”
陳咚震驚了:“你還說現實世界裡沒有霸道總裁,我看你們老板就挺霸道總裁的了!你們店雖然大,但是哪有什麼生意啊,再招一個人做什麼工作?難道你負責做咖啡,新員工負責在旁邊給你鼓掌?”
“沒什麼生意還不好?”韓峋說,“沒生意的時候,可以自己看看書,玩玩手機電腦,做做自己的事情,不會有人打擾。”
陳咚:“……我怎麼覺得你在暗示我。”
韓峋:“我就是在暗示你。”
陳咚:“……那我考慮考慮。”
韓峋笑了:“彆考慮了,像我們老板這樣的傻大款,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