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越心內歎息,肝腎陰虛和肺氣虛,單獨拎出一個大家都知道,可子盜母氣卻沒多少人知道,見肺虛一味的隻知道補肺,卻不去深究肺虛的原因,這不就是填鴨式的治法嗎?能有用才怪。
本來一個打噴嚏不算疑難雜症,可以前那些傳統學經典出身的老中醫都被楊主任這類人整牛棚去了,後繼無人,剩下的都是些經典基礎不行的年輕中醫,甚至是半路出家西學中的。
這類人的思維就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機械的見虛補虛。
“老太太的病,其實也不複雜,隻需要吃點六味地黃丸和……”
今越話未說完,劉乾事就“噗嗤”一聲笑出來,“今越你這孩子,胡說啥,哪有給老太太吃這玩意兒的。”
今越看著他才好笑,怎麼一說六味地黃丸就跟陽.痿早.泄掛鉤似的,民間對中成藥的誤解,就是這類人宣揚出去的。
倒是楊正康,剛才聽了她的一番話,知道自己一開始小瞧人了,瞪劉乾事一眼,“小舒同誌你說,我這就去準備。”
今越說了兩個補肺氣的成藥,配上六味地黃丸,吃起來也方便,易於堅持。
不過,楊正康猶豫一下,還是覺得不穩妥,“藥我會買,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小舒同誌能不能去給家母把把脈?”
舒今越當然不會拒絕,不過去之前她得先說好,自己目前隻是農村赤腳大夫,還不具備在城裡行醫的資質。
“小舒同誌放心,你的情況我已了解,你在鄉下三年為農村基層衛生事業做出的貢獻,實在是令人敬佩,今日請你去為家母診脈也是我自願的,出任何問題由我個人承擔。”
查到插隊所在地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舒今越這三年明麵上的經曆調查了個大概,知道她治病救人確有其事,不然怎麼可能什麼人都往母親跟前帶。
“一旦治愈,我會安排衛生局給你發證,特事特辦嘛。”
今越心頭一跳,來了來了!
她要的就是他當眾說出這句話,有了這句話,她以後行醫就沒了後顧之憂。
***
舒老師和趙婉秋不放心,跟著今越上醫院。
老兩口坐在那輛黑亮亮的小轎車上,以另一種高度看曾經的街坊鄰居時,心情也是相當複雜,“今越,人都找來了不去不行,但去了你就找個借口說不會治,咱不蹚這渾水,啊。”
“對,聽你媽的,咱惹不起。”
今越不想他們擔心,跟著點頭,其實她還真不怕,楊老太太的病情都不算疑難雜症,之所以久治不愈,單純是沒遇到好的中醫大夫。
她現在想的是,要不要把握這個機會,再進一步,給自己謀條出路。
楊正康無疑是他們家目前能接觸到的“天花板”人物,在他麵前,從不正眼看他們的劉東爸都能腆著臉攀交情,就連平時基本不露麵的街道辦主任,居然也給舒老師傳了一根紙煙。
她大膽地想,要是自己能治好楊老太太,是不是就能趁機向楊正康提一下工作的事?她要求不高,哪怕是農藥廠她都願意去,先留下來再慢慢想辦法轉到醫療上來。
想著,幾人來到省醫院,趙婉秋終究是高年資護士,看見一堆白大褂這個主任那個院長的也不怵,舒老師卻是緊張得直咽口水,硬生生逼著自己擋在今越前麵。
“小姑娘,你來了。”楊老太太靠坐在床頭,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而就在看見她的一瞬間,今越終於明白為什麼彆的中醫拿不準她的病情了,她現在的臉色蒼白得可怕,顴骨上的潮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要是不仔細的人,還會把她當陽虛證看。
而一旦診斷為陽虛,用了補火助陽的藥物,無疑是給火.藥桶裡扔火柴。
她什麼都沒說,簡單聊了兩句,坐在床旁,捉起老太太的左手,凝神把脈。
總體來說,脈象與楊正康口述的症狀基本吻合,自己的診斷沒錯,但丸劑的效果來得慢,親眼見著老太太病到這個程度,她等不及,直接給開了個六味地黃湯與補肺湯的合方,又隨症加減幾味藥,讓楊家人趕緊抓來吃了看。
***
一直到走出省醫院大門,趙婉秋才敢大口喘氣,“嚇死個人,這些人可不是……”
“慎言。”舒老師緊繃的麵皮也放鬆下來,“今越有幾分把握?”
“十分。”
“這麼確定?”
今越胡編,說自己在鄉下遇到過一模一樣的病情,反正老兩口不懂,好忽悠。
回到柳葉胡同,整個十六號院都在議論舒家來了大領導,舒今越被大領導請去省醫院給人看病的事。
“舒老師說今越會看病,我還以為他吹牛呢。”
“可不是,今越那種小草包,要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信。”
“今兒去看的可不是普通感冒,是很多大專家都看不好的怪病!”
“你們還真彆說,昨兒給李大媽解農藥毒那招就是她提出來的,說不定真會呢。”
“拉倒吧,那也就是李大媽喝的肥皂水,要真喝農藥,我看她也沒辦法。”
“中醫講究個祖傳,老舒家老趙家晚上數三代都沒會這個的,她頂多就是在鄉下學了幾招,現學現賣罷了,你們還當真?”
“……”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著,一家三口回到大門口,大家齊齊打住,趙大媽忙問那位大領導的老媽情況怎麼樣,嚴不嚴重,其他看熱鬨的則是讓今越幫忙看看,這個說我頭疼,那個說我拉肚子,都讓今越給說說是什麼病,要吃什麼藥。
總之,還是看熱鬨的多,信的少。
不過沒關係,今越知道,最多三天,楊老太太那邊肯定會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