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準確的答案後，謝知仔細計算了一下時間，稍稍放下了心。
“還有一件事，因為之前一直沒有談妥，就一直沒和你說。”謝知神色鄭重了起來，“黑星上，有疑似人類智能的存在。”
“我猜到了。”謝雲琢的語氣仍舊淡淡的，但是熟悉他的人便會發現，和自己的母親對話的時候，謝雲琢的神色和語氣總是帶著尊敬，“不然，你和父親應該也不會在黑星逗留那麼久，極為慎重。”
“你明白就好。”謝知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不過，最近那個叫做七九的人類智能有鬆口的跡象，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
一旦開戰，傷亡是避免不了的。
而更加重要的是，很容易讓帝國和黑星徹底結下死仇，不管是謝雲琢還是謝知，都不希望事情最終走向這個結果。
但是，不管最後采取何種方式，該有的震懾還是必不可少的。
除此之外，謝雲琢看著自己的母親，一字一頓道，“我會親自去黑星。”
“不行！”謝知想也不想，斷然否定了謝雲琢的這個想法。
“這裡有我和你的父親，”謝知加重了語氣，“我們會將你的小祐兒安全帶回去。”
“母親。”謝雲琢還想再說點兒什麼，但是謝知已經“啪”得一聲，直接掐斷了通訊。
謝雲琢：……
沉思了一會兒之後，謝雲琢走到了星際戰艦的舷窗前，眸色沉沉，似乎是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
對麵，將通訊掐斷之後，謝知才猛地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糟糕，我忘記告訴阿琢，黑星上的那個人類智能，有自己進化的功能。”
而讓那個人類智能繼續進化下去，就是謝知也不知道最後會出現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是的，怪物。
除了這個詞語，謝知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那個人類智能。
她和雲川這些年一直居住在黑星，和那個人類智能打交道的時間更多，對它，或者說是他、她的了解遠比謝雲琢多得多。
甚至有的時候，謝知都會懷疑，讓黑星融入帝國，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
而此時，那個讓謝知也忌憚的人類智能正站在薛祐的麵前，控訴那一段病毒的所作所為。
薛祐聽得恍惚，“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從係統那裡兌換的東西，是係統，啊不對，是那段病毒從你這裡偷的？”
七九點頭，“是的。”
薛祐一時間鬨不明白七九的意思，他試探性地道，“這……我很抱歉，我之前並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七九笑了笑，“不過你之前的回答我很喜歡，所以，以前的就不追究了。”
薛祐乾笑兩聲，“謝謝。”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你可以說出來。”七九抬手示意，“但是我不能保證我知道，畢竟，人生而有涯而學海無涯。”
薛祐：……
聽一個人類智能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很詭異。
他咳嗽了一聲，“我隻是好奇，係統到底是如何從你這裡挨個東西偷運到我那裡去的？”
薛祐對於這個問題實在是好奇地很，如果能夠解決的話，那豈不是能夠解決星際之間的運輸問題？
而且，這種係統兌換的方式，真的好像修仙世界裡的儲物空間啊。
“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解釋。”七九想了想，“不過，你想要聽懂的話，可能比較難。”
薛祐，“那你可以簡單解釋一下。”
“那我就不客氣了。”七九正襟危坐，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薛祐整個人都是處於一種茫然的狀態。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麼？
七九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但是合起來之後說的是什麼，薛祐卻覺得自己仿佛是在聽天書。
等七九停下來後，薛祐滿臉都是冷汗。
“你聽懂了嗎？”七九對於薛祐的印象非常不錯，所以決定，如果薛祐聽不懂的話，他會再幫忙解釋一遍的。
薛祐咽了咽口水，“其實……我沒聽懂，但是！我隻要知道這是一種很厲害的技術就可以了！”
“好吧。”七九卻還是有些遺憾，“以前都沒人聽我說這些。”
看著七九那遺憾的模樣，薛祐忍不住道，“我聽不懂，但是並不意味著其他人也聽不懂。”
七九卻搖了搖頭，“我有和其他人說過，他們也是一樣聽不懂的。”
“那是因為他們不是科學家啊！”薛祐越想越覺得事情可行，“我有認識的朋友，他們應該能聽得懂，我不敢說他們能夠全部聽懂，但是……聽懂一部分，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是嗎？”七九也多了幾分興趣，“那你能邀請他們來黑星嗎？”
薛祐一頓，“這個，可能比較困難。”
“不過！”薛祐又繼續道，“如果黑星能夠並入帝國，建設完備的空間折疊基站和通訊設施，你不需要離開黑星，也能順利和他們一起交流了！”
然而，聽到薛祐如此說，七九卻沉默了下來。
“怎麼了？”薛祐有些不安，“是我哪裡說錯話了嗎？”
“你不害怕嗎？”
“害怕？”薛祐不解，“我為什麼要害怕？”
“因為我很像一個人。”七九道。
像人又怎麼了？那我還是個人呢！
“我看過很多遠古時期留存下來的電影電視劇、文字資料，人類對於越發接近他們的存在很害怕，總試圖毀掉它們。”
七九垂下了眸子，“如果黑星真的並入了帝國，我大概會被強行格式化吧。”
這一句話，七九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他似乎一早就已經預見了自己的結局。
“和你聊天我很開心。”七九跳下床，“原本我想將你和那段病毒一起解決掉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將自己……和那段病毒一起解決掉？
聽到這句話後，薛祐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自己的後背升騰而起，硬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那麼。”七九看著薛祐，“我們可以討論下一個問題了。”
“您請。”經過了剛才的那一嚇之後，薛祐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我們來談談，讓那段病毒自覺離開你身體的辦法吧。”
***
等七九離開後，薛祐呆坐在硬板床上，隻覺得自己這幾天所經曆的事情，比自己前半生的無數次都還要刺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到底要不要按照七九所說的去做，薛祐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而就在薛祐猶豫的這段時間裡，黑星上的氣氛已經逐漸變得肅殺。
第七軍團的星際戰艦不遠不近地停在黑星之上，黑黝黝的炮口對準了黑星。
而原本通過小型飛行器往返在黑星和航運公司商船上的人，已經被全部扣押，航運公司的老板得知消息後，正在糾結到底是去投案自首，還是戴罪立功？
謝雲琢站在指揮艦上，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那顆星球。
雖然名為黑星，但是遠遠看過去的時候，黑星的顏色卻更偏向於藍綠色，隻不過，綠色和藍色占據的部分很小，大部分呈現黑褐色，應該是廢墟。
下一瞬，謝雲琢的麵前展開了一麵虛擬光屏，對麵是謝知。
“阿琢。”
“母親。”謝雲琢微微頷首。
“黑星上已經開始亂了。”謝知言簡意賅地將黑星目前的情況告知了謝雲琢，“目前的情況不太好。”
對於逼近的艦隊，黑星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打！
打不過也要打！
在黑星上生存的人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原本就居住於黑星上的人，更準確點兒說，是大災變後，仍舊留在黑星上的人類後裔，第二類則是在帝國內犯了事兒的人，費勁千辛萬苦逃到的黑星。
而無論是哪一種人，看到天空中黑壓壓的艦隊時，都沒有選擇退縮。
對於逃犯們而言，一旦黑星被歸入帝國，就意味著他們將要進入星際監獄，這還算是好的結果了，更多的逃犯們被帶回帝國後，麵對的隻會是死刑。
而對於土生土長的黑星人而言，理由就更加簡單了。
他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這裡就是他們的家，有一天自己的家被彆人打上門了，那還有啥好說的？當然是撈起武器開戰！
雖然黑星上的各種戰艦不是從廢墟裡撈出來後，敲敲打打，改裝一番就直接用，就是帝國內的一些走私犯，將淘汰掉的一些商船通過特殊的手段和渠道運來了黑星。
在黑星的戰艦開起來之後，無論是誰，都能夠看得清楚這場戰鬥的懸殊。
然而，謝雲琢卻隻圍不打。
偶爾有故意挑釁的黑星飛船上前發動攻擊，對方最多也隻是將黑星戰船擊落而已，再多的動作卻是沒有了。
圍而不攻，逐漸消磨掉黑星方的士氣，如果不是事情還牽涉到了薛祐，謝雲琢甚至還能更加耐心一些。
***
天空中的星際戰艦，如同一頭頭猙獰的巨獸，它們對下麵的獵物虎視眈眈，卻不知為何，隻是發出了威脅性的嘶吼，並不進攻。
或者說，這更像是真正進攻前的開胃小菜，就如同貓逗老鼠，非要將獵物玩兒膩味了才會出手解決掉對方。
薛祐這段時間一直都住在外麵，沒有了機甲軒轅的幫忙，薛祐就算是想聯係謝雲琢都很困難。
走在布滿了碎石的小路上，薛祐忍不住抬頭，將右手搭在額頭上，遠遠地看著那密集的鐵黑色巨獸。
突然，係統的聲音在薛祐的腦海裡響起，“宿主，我建議你不要再往前了。”
薛祐卻沒有聽它的，甚至，他前進的腳步愈發堅定了。
係統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慌亂，“宿主，無論主係統和你說了什麼，請相信我，它對你不懷好意！”
“請你一定要相信我！”係統的聲音愈發快速，“它隻是想哄著你過去，然後將你和我全都吞噬掉！”
“宿主，主係統有沒有和你說過，他為什麼一直不肯離開黑星？不是因為他不想離開，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離開！”
“你現在過去，完全就是自投羅網！它會直接占據你的身體的！”
薛祐的腳步終於緩緩地停了下來。
“占用我的身體？”薛祐遲疑著開口。
“沒錯！”係統立刻道，“像是我和主係統這種生物，賴以生存的地方就是各種超級計算機，但是在人類逃亡星際之後，由於超級計算機無人維護，主係統的棲身之地越來越少，如果黑星上的超級計算機全部停擺，主係統也就相當於死亡了！”
見薛祐似乎是被自己說動了，係統立刻再接再厲，“宿主，您不需要多做什麼，您隻要回到旅店，安靜地等著這場戰爭開始就好，以帝國的實力，碾平黑星隻是一個命令的事情而已。”
“可我還是有一個問題不是很明白。”薛祐走到一扇門前，右手搭在了門環上，“你能告訴我嗎？”
“什麼問題。”
“不管是你，還是主係統，我就姑且稱之為虛擬生物吧。”薛祐緩緩推開了門，“我一直很好奇你們的存在方式，如果說你和主係統是純粹的數據，那麼不管你還是主係統，隻要我一斷電，砸爛了你們的主機，我就能徹底殺掉你們。”
“但是，不管是你，還是主係統，本身的存在方式就很奇特。”薛祐關上了門，“你直接寄生在了我的身上，而七九，看上去則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
“這就是他占據了彆人身體的證據！”
“是嗎？”薛祐不置可否，“那麼，係統，你願意讓我進入你的核心區域看一看嗎？”
“抱歉，不能。”係統冷靜地道，“核心區域就相當於是人類的大腦，我怎麼可能會允許彆人隨便進入我的大腦？”
“那還真的是遺憾。”薛祐忽然咧開嘴笑了，“七九就願意讓我進入他的核心區域呢。”
“你什麼意思？！”係統那冰冷的機械音帶上了幾分氣急敗壞。
“雖然我也不怎麼信任七九，但是和你比較起來，我更願意賭一把，相信他，而現在，是我賭贏了。”
說完，薛祐已經輪起錘子，將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房子的地板徹底砸爛。
被掩藏在地板下的，是一扇門，那門應該是用特殊的金屬製成，與地麵嚴絲合縫。
在金屬門的正中間，有一個密碼鎖。
薛祐蹲下身，冷靜地輸入了一行密碼。
“宿主。”在薛祐按下確定鍵之前，係統忍不住又提醒了他一句，“你還有後悔的機會，如果你真的走進了這裡，主係統不會放過你的。等你再次從地底爬出來，你就不再是你了，你忍心看謝雲琢傷心嗎？”
薛祐的手停了下來，他抬起了頭，可惜落入他眼睛裡的隻有天花板。
“停手吧，宿主。”係統繼續勸說道，“多想一想謝雲琢，你們還年輕，還有非常長的時間可以廝守。”
薛祐笑了笑，“係統，不得不說，你快要將我說動了。”
“既然心動了，不如現在就離開。”
“不。”薛祐語氣堅定，直接按下了確定鍵。
那不知名材質鑄造的金屬大門緩緩開啟，“比起主係統，你對我的威脅更大！”
雖然彼此之間沒有通氣，但是不管是薛祐還是謝雲琢，都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那個寄生在薛祐腦海裡的係統，必須徹底清除！
為此，薛祐願意選擇冒險！
***
將金屬大門打開後，如同薛祐預料的那般，一行階梯出現在了薛祐的眼前。
他打開了提前準備好的手電筒，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走了下去。
他走得很輕，很慢，慘白色的燈光在地下照射出了一道道的光柱，給人的感覺更加森冷。
而隨著薛祐走進地下，原本一直試圖勸說薛祐離開的子係統也安靜了下來。
薛祐嘗試著呼喚他，“係統？係統？係統？你還在嗎？”
“不管你在還是不在，至少吱一聲可以嗎？”
然而，回答薛祐的卻隻是他的聲音在地下傳來的回音。
終於，一直往下延伸的階梯走到了儘頭，薛祐的腳踩在了地麵上。
他抬起手往左邊摸了摸，在光滑的牆壁上摸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摸到了一個隱秘的凸起，輕輕地按下去後，整個地下空間都變得亮堂了起來。
無數縱橫交錯的線路出現在了薛祐的麵前。
而這裡，就是七九的核心區域。
說實話，在來這裡之前，薛祐是很忐忑的。
正如係統所言，七九將核心區域開放給自己，就相當於將命脈交到了自己的手裡。
薛祐並不清楚為什麼七九會如此信任自己，但是，他一定會儘力，將七九之前交代的事情徹底辦好。
然而，薛祐看著各種交雜在一起的線路，沒一會兒腦子裡就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
七九之前是怎麼說的來著？
自己隻需要將右前方的一根線拔掉就好。
可是……
薛祐看著右前方那亂七八糟的各種顏色線路，整個人都是懵的，到底應該拔哪根啊啊啊啊！
眼看著之前和七九約定好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薛祐咬了咬牙，緩緩地伸出了手去。
係統的聲音再度在薛祐的腦海裡響起，“宿主，相信我，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
“不。”薛祐搖頭，握住了一把線，“係統，這句話奉送給你。”
說完，薛祐手上用力，就要將握在手裡的線全部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