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著手機沉吟了會兒,往車窗外看了眼,放慢了車速。
剛才時漾的電話裡摻著馬路車來車往的嘈雜聲,並不是坐車裡會有的噪音。
傅景川估摸著時漾是站在馬路邊接的電話,要麼是走路回去,要麼是騎車。
從公司去時漾小區的路上,傅景川刻意放慢了車速,黑眸掃向右手的馬路非機動車道和人行道。
踩點下班的馬路上人和車都還不是很多。
在馬路轉角的地方,傅景川看到了沿著綠蔭道慢吞吞走路的時漾。
她兩隻手隨意地搭在挎包鏈條上,沉靜好看的臉頰上麵色淡淡的,看著有些心不在焉。
傅景川輕按了聲喇叭。
時漾茫然回頭,看到緩緩駛近的黑色車子時微微怔住,而後看向緩緩搖下的車窗。
車裡的傅景川也看了她一眼,而後推門下車,走向她。
“你……怎麼過來了?”看著朝她走來的高大身影,時漾遲疑問道。
“我聽你聲音不太對勁。”傅景川說,人已在她麵前站定,垂眸看向她。
時漾尷尬轉開了臉:“我沒事。”
傅景川:“怎麼走路回去了?”
時漾:“就想走一下散散心,就當是運動了。要不然整天在辦公室待著對身體不好。”
傅景川點點頭,而後看向她:“我陪你一起走走吧。”
“不用。”時漾下意識拒絕,瞥了眼他停在路邊的車,“而且你車停在這裡也不好,會被拖走的。”
“沒事。”
傅景川說,掏出手機,給柯辰打了個電話,讓他找個人過來把車開走,而後掛了電話,看向她:“走吧。”
時漾遲疑看了他一眼,最終不得不點頭。
回去的路不算長,也不算短。
兩人並排走著,夕陽從樹梢穿過,灑落在兩人身上,把兩人身形拉出長長的影子。
時漾不說話,傅景川也就安靜陪著她走路,沒有出聲打擾她。
時漾不由扭頭朝他看了眼,他深邃的側臉在夕陽下平靜好看得像一幅畫。
她記憶中這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傅景川一起散過步。
學生時代倒是有過一段這樣的歲月。
她和他都不是住校生,住的地方離學校也不遠,所以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兩人都有意無意地等過對方。
有時一起騎自行車,有時一起走路,也是這樣的夕陽下,沿著江,鈴鐺聲灑了一路。
雖然兩人交談也不多,更不會有太多親昵的舉動,但那條灑滿夕陽和鈴鐺聲的沿江綠道裝著她所有的少女心事和青春。
後來再重逢到結婚再到離婚,兩人都沒再去走過那條路,這樣一起散步的時候也隻在剛結婚的時候,那時她還懷著孕,傅景川也比較上心,會每天陪她適當散一下步。
隻是那個孩子和他們都沒緣分,三個月的時候沒保住,她養身體也養了好幾個月,傅景川工作也慢慢忙了起來,後來這樣的機會也就慢慢少了。
如今時隔多年後再這樣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閒逛著,時漾心情有點複雜。
尤其這中間又牽扯到了沈妤。
時漾並不想再去觸碰關於沈妤的話題,但沈清遙勾起的這個事,又讓她心裡有些悶堵。
“傅景川。”
走了好一會兒,時漾終是輕聲開了口,“你以前對沈妤那麼執著,現在她回來了,為什麼又突然不要她了?”
傅景川轉頭看向她。
時漾並沒有看他,隻是平靜看著腳下的路。
“沒有沈妤了。”
傅景川說,很平靜,黑眸卻是落在她身上的。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沈妤了。”
他一字一句,嗓音低沉而輕緩,隱隱有種愴然。
時漾聽不太真切,下意識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句話他和她說過。
在那份親子鑒定報告出來、他送她去學校的時候。
那時的上官臨臨被喜極而泣的沈家人團團圍住,她微笑和他說恭喜。
他以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動也不動地看著她,對她說,“這個世界沒有沈妤了。”“我弄丟了她,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時她心裡難過,並不想去探究和沈妤有關的任何事。
如今再聽他說起,看著他麵容裡的平靜,她心裡莫名地升起些許悲涼感,本能地有些抵觸這個話題。
“對不起。”
但是在厘清這份莫名的情緒之前,道歉的話已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
傅景川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身體也已麵轉向她,垂眸看著她,許久沒說話。
時漾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淡淡的遺憾,還有懷念,以及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