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建山還以為是自己零花錢給少了,於是問舒棠是看上了哪款車了,因為舒棠的錢都可以花三輩子了,怎麼可能缺錢?
舒棠:“不想買車,就想搞錢。”
舒建山狐疑道,“怎麼突然開始說錢的事了?乾壞事了?”
舒棠歎了一口氣:“您怎麼能這麼想我,我這是開始想下下下輩子的事了。”
舒棠問:“您說,有沒有什麼三千年的穩定收益投資項目?”
舒建山:……
舒建山:“投資閻王爺吧,那個來錢快。”
但是他還是很敷衍地給了一點建議:
“我那兒有一些古董字畫,都搬走吧,幾百年後你就變賣家產,也能糊口。”
他好像很接受舒棠日後是個敗家子的設定,自從關係和好之後,舒棠就從長輩的心尖寵,變回了小時候的人憎狗嫌。
他就像是趕蒼蠅一樣揮手,把舒棠趕走了。
臨了,又想起了什麼,又把舒棠招回來了。
舒棠揣著手溜回來。
舒建山:“不是說帶人回來見見我和你嬸嬸麼?這都節目結束了,幾時帶人來?”
舒棠舒棠突然間想起她叔某種意義上挺勢利的,比方說從前賀英柏就因為身家不過十億屢遭嫌棄,前段時間想找舒棠聯姻的家庭,也因為男方資產不過二十億,被她叔背地裡批評想吃天鵝肉;反倒是看上中洲某位巨富之家,但是看了一眼,因為對方長得醜,立馬轉頭就痛罵牽線人。
他突然間這麼關心讓她帶人回來——
舒棠:“您不會想給他五百萬離開我吧?”
舒建山:?
舒建山:胡說!我哪有那麼小氣,我想給五千萬試探來著。
舒棠語氣像個早戀的初中少女,十分倔強:“那不行,我死都不會和他分開!”
舒棠:主要是綁定了生生世世,死了也分不開呐。
舒棠揣著手望天,“那就明天吧,叔,我在考慮要不要和他鎖死幾千年,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舒建山:?
說實話,他每個字都認識,為什麼合起來就聽不懂了?
舒棠溜溜噠噠走了。
渾然不知道她叔以為她遲來的叛逆期到了。
她晚飯去了《戀愛進行時》的慶功宴蹭了一頓。
郭導問:“祝延呐?”
舒棠:“閉關去了。”
眾人:……
和大家告彆後,她又回到了神廟裡。
這天晚上的神廟很黑。
外麵的雨聲淅淅瀝瀝。
被窩兩個人剛剛好,一個人就太大了。
神廟也空空蕩蕩,讓舒棠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黑暗裡像是有無數妖魔鬼怪要來抓她,所以腳都要藏在被子裡,不敢伸出來。
沒有人魚,她睡不著了。
於是她就抱著枕頭和被子,跑到了神廟裡,在在神像前——
鋪開了小毯子和被子,打了個地鋪。
神就像是可以驅散一切妖魔鬼怪,帶給她一種安全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遲來的叛逆期,舒棠被勾出來了許多青春少女淡淡的憂傷。
神給了她五十年的思考時間。
選擇永生,還是自然步入輪回?
明明歲月漫長可以慢慢想,可是舒棠現在就已經動搖了。
畢竟遲來的叛逆期,人總是會很衝動。
她發現自己是真的、該死地喜歡祝延,心中隱約已經有了答案,所以她那樣問了叔叔,她還心軟了。
舒棠知道永生就像是一場沒有儘頭的旅行,有很多的危險和不確定性。做決定總是很困難——比方說舒棠嘗試新發色都要糾結個好幾天呢。
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永生的缺點很多,舒棠閉眼就能想到很多個。
永生也有優點,不然為什麼秦始皇都要追求長生呢?
兩者就是天平,搖擺不定。
但是舒棠想到了那根紅線。
她第一次麵對生死,留下了怕黑的毛病,十幾年都不能改正;那,如果神去麵對她一次次的死亡呢?
舒棠知道人魚不怕痛、不知道痛,但是她舍不得。
舒棠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神明的時候,的確是個小可憐,衣衫襤褸、傷痕累累,人魚不愛惜自己,不會過日子,一個人就會把自己弄得狼狽又可憐,一條魚躲在海底的“牢裡”,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厭世、自閉。
黑暗裡,舒棠想起了她和神看的電影。
想起了人魚變成望妻石、想起了人魚孤零零的一條魚在海底自閉,還沒飯吃。
天平的另外一端,是一條孤零零的人魚——
僅僅是這一個理由,就足夠天平徹底傾向一邊。
神像裡的神陷入了短暫的休眠,就突然間聽見了神廟裡響起的哭聲。
然後就聽見了小人類的聲音。
她在抽泣。
小人類:“不會掙錢,還不會社交,長得凶,人又不圓滑。”
神聽了一會兒,發現是在說他。
神:……?
小人類抽泣,“親愛的,沒了我,你可怎麼活啊。”
神:……
神,於是出現在了舒棠麵前。
舒棠抱著被子一頓,一抬頭就看見了神。
她有種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心虛感,但是神卻對她說,“親愛的,你說的對。”
黑暗裡,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如果說舒棠的話,是擔心,那麼神的話,就是在很平靜地闡述一個事實。
漫長而無望的永生,僅僅為職責而誕生的海神。
如果沒有了她的存在,活著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就像是,如果舒棠在神的生命裡消失了,神不會陪她一起去死。神會和過去千年一樣,回到神壇上,重新、一年又一年地孤獨地飄蕩在空蕩蕩的神廟裡,渾渾噩噩、孤孤單單,履行自己的職責,直到不需要海神的那一天,很平靜地接受消亡。
就像是失去了自己跳動的心臟。
神低下頭。
神說,“親愛的,你是因為可憐我,所以改變了主意麼?”
舒棠說,“不,親愛的,這不是可憐。”
“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