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碧撲到床邊握住她冰冷的手:“娘娘……您不高興麼?”
“自是高興的……”德妃淡淡地說道,但是這一次,她的神情不再像以往那般急切。
猶記得每一次皇上來,她都歡快得像一隻喜雀朝皇上撲去,但是這一次,那股熱情勁,好像從心底裡,徹底地消失了。
能見到他,她仍是高興的;
隻是,又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歡喜。
“皇上駕到!”
聖駕進了常春宮,很快就聽到一陣有力的腳步聲,德妃微微偏頭,就看到蕭奪逆著光從門口走進來。
他仍是那般俊郞,身形矯健,龍行虎步,恍惚間,德妃好像又看到了他十七八歲的時候。
那時他不過是個剛剛長成的少年郎,發上束著張揚的紅發帶,縱馬從京城的街道上疾馳而過,風吹得他發絲發揚,那紅色的發帶,揚風而起,肆意至極。
沒想到,一遇君,誤終生。
“皇上……”
德妃躺在床上伸出手,蕭奪見狀,快步走過來,坐在她的床沿:“愛妃。”
德妃蒼白的臉上微微笑著,目光一寸一寸地從他的臉上掃過。
一個月不見,好像他與記憶中又有些不一樣了。
好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樣子了。
如今,他已過弱冠之年,不僅是大武的帝王,還是幾個孩子的父親,身形更加挺闊,英俊的臉龐,棱角如刀斧雕刻般鋒利。
“臣妾還記得,有一年皇上去忠遠侯府,臣妾剛好在忠遠侯府的湖亭,與眾位手帕交撫琴,皇上進來,一下子就從眾位姐妹的琴聲中,聽出臣妾彈錯了……”
“……”
“皇上還記不記得?臣妾剛嫁入厲王府的時候,你最喜歡與臣妾一起作畫,你會給臣妾作的每一幅畫題詞,臣妾還怨過你,說你的字就是臣妾畫作上的狗皮藥膏……”
“……”
她一邊輕輕地說著,目光一瞬不瞬溫柔地看著蕭奪。
蕭奪:“愛妃一定會好起來的……到時,朕再給你的畫題詞。”
許是回憶起了以前快樂的時光,楚妃聞言,隻笑了笑,沒回答。
“臣妾累了,”她突然從他手中抽回手,“皇上剛回來,朝政也忙,去吧。”
這是她第一次,趕他走。
以往,她總是恨不得,將他永遠留在她身邊。
蕭奪起身,看著德妃閉上了眼睛,他心頭一歎:“那愛妃好好歇息,朕改日再來看你。”
聽到耳邊響起離開的腳步聲,一滴晶瑩的淚,從德妃的眼角,滑落。
時至今日,她才終於明白,她愛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蕭奪,是那個肆意張揚的少年郎蕭奪,而不是如今的——皇上。
一遇君,誤終生;不遇君,終生誤。
“咳咳咳……”
德妃又咳了起來,沉碧瞧見她嘴角的血絲,驚叫失色,忙撲過來,“娘娘,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不必了,”德妃自已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臉上淡淡一笑,“本宮不會有事的。”
她還沒有看到害了她孩子的人付出代價,她還舍不得走。
接下來的日子,德妃纏綿病榻,聽說暈睡的時候多,醒著的時候少,但始終還沒真正咽氣,
就好像,她心中還留著一口氣,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