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口婆心規勸之語還未出口,蕭讓眼都沒抬地打斷,手上批奏折的動作不停:“利害朕比你清楚。”
“無非朝中人心動蕩、威儀受損、血脈遭受質疑、天下嘩然……”
蕭讓語氣極平淡,說時微蹙著眉,似乎極不耐煩。
承祿聽著越發焦心:“陛下,壽宴還未開始,眼下還來得及改主意,或者不用那麼著急,肯定有彆的辦法——”
蕭讓挑眼看他,倏然低笑了聲:“朝局民心於朕而言,極易操控,回轉不過是時間問題,等著相父下次鬆口,於朕而言,才是天下第一大難事。”
因為他不能用操控臣下的方式對雲歇,所以他對雲歇幾乎束手無策。
“再而言之,為帝是責任,相父則是……”蕭讓頓了頓,一字一字極緩慢道 “是心之所向。”
因為有心之所向,才更想承擔這份責任,護他無憂。
所以當心之所向沒了,才會暴戾嗜殺,熱衷毀滅。
承祿嘴張張合合半晌,倏然覺得自己的擔憂都是多餘,說的都是廢話。
陛下比誰都清醒理智,做的事卻比誰都瘋狂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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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壽辰,自是隆重非凡,雖說如此,雲歇辭了寒暄入座後,還是被人數之多、規模之大所震撼。
雲歇看著一個個拖家帶口的朝臣,嘴角微微抽了抽,大楚臣俸比之前朝可高上幾倍不止,他們也不至於無米開灶來此蹭飯?
蕭讓還未到,雲歇意興闌珊等著,懶懶掀起眼皮之際,發現有幾個朝臣看自己的眼神有那麼點兒……難以言說。
雲歇詫異地看過去,他們又立即縮了縮脖子埋下眼。
雲歇:“?”
雲歇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殿外倏然傳來太監的尖細聲:“陛下駕到!”
雲歇下意識抬眼朝門邊望去,蕭讓下意識在大殿裡尋找雲歇,視線交彙碰撞的刹那,雲歇不自在地剛要挪開眼,隨意一瞥,震驚地發現蕭讓跟自己……穿了一個色兒的衣裳。
他因為是蕭讓的壽辰,特地挑了件喜氣點的紅色穿,萬萬沒想到能和往日裡最討厭大紅大綠的蕭讓撞衫。
雲歇下意識回掃了眼,發現偌大的大殿裡,就他和蕭讓一個色兒,臉霎時紅了。
整的跟……約好了似的。
蕭讓覺得雲歇就該穿濃墨重彩的顏色,可雲歇不喜歡,他覺得俗氣,但雲歇的長相身姿跟俗半點不沾邊,一身紅色,反倒越發豔烈逼人、穠麗無雙,令人不住屏息怔神、心跳加速。
消息先進的一部分朝臣目光在二人衣服上隱晦遊走,眼底稍稍露出幾分曖味。
蕭讓故作一愣,仿佛這隻是意外,眼底卻藏笑,雲歇故作無動於衷,神情冷冰冰的,手心卻有些發汗。
蕭讓站在上首於殿裡掃了眼,便對知曉他“懷孕”之事的朝臣數目心裡有底了。
不多,五六個,但夠了。
壽宴開始,絲竹之聲入耳,雲歇辭了貌美的宮女替他斟酒,喝著熱茶,百無聊賴地觀著歌舞,不去看上首盯著自己發怔的蕭讓。
狗東西這幾天不是腦子壞了就是眼睛壞了。
獻禮環節,蕭讓也對雲歇會送他什麼隱隱期待。
雲歇叫人把東西抬上來。
那似乎是個籠子,外頭罩著布,朝臣們好奇不已,雲歇也不賣關子,直接叫人掀了布。
朝臣們紛紛豔羨出聲。
那是一隻海東青。
海東青是遊牧民族的圖騰,是萬鷹之王,祥瑞之獸,傳說十萬隻神鷹才出一隻海東青,性情剛硬凶猛,力之大如有千鈞,翔速之快,比之電閃雷鳴毫不誇張,秉性極聰穎。
眼前這隻是純白色,沒有一根雜毛,玉爪優雅有力,微揚著頭,神俊盎然,是極品中的極品,就是……有點矮小。
前朝罪臣獻上海東青,竟可免其死罪,足以證明海東青之稀有及意義非凡。
蕭讓萬萬沒想到雲歇會送這般無價且意義深重之寶,心尖微顫,沉聲道:“相父從何處得來?”
雲歇臉尷尬了一瞬,敷衍道:“微臣運氣好,於……牧人手中買得。”
雲歇暗瞥了眼蕭讓神色,見他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噙著絲笑意,暗暗鬆了口氣。
狗東西似乎還挺喜歡的。
這隻不是去年他訂的那隻,這隻是去年那隻的崽,還沒長完全,矮了吧唧的,半點沒之前那隻威風,他還有點嫌棄,怕蕭讓不喜歡。
那日和管家逼逼叨叨完,他就靈光乍現,生育完的海東青也不太吉利,但是他可以買那隻海東青的崽。
剛好那賣主爽了他一次約,於他有愧,便極痛快地賣給了他,也是剛巧解了壽禮之愁。
蕭讓望著雲歇,他知道以雲歇的性子不會大庭廣眾之下說祝辭,說這隻矮不拉嘰的鳥的寓意,但他都知道,他知道就好。
雲歇其實犯不著如此用心,他送什麼自己都喜歡,便是來時隨手摘的花葉,敬的一杯茶,皆可。
但這十二個生辰,雲歇送的每件禮,卻都是按著他喜好來的,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即使不是雲歇送的,他也喜歡,因為是雲歇送的,所以他更喜歡。
雲歇明明知他喜好,雲歇明明對他這般好。
他之前怎麼會懷疑他有異心呢?
蕭讓自嘲地笑了下,當局者迷。
雲歇心裡明明有他。
蕭讓覺得這禮物還有一層彆的含義,自己就像這小海東青,是靠著雲歇,才慢慢長大的。
雲歇麵有薄怒,臉色緋紅一片,蕭讓這狗東西又開始了。
又開始盯著他發怔了。
什麼毛病。
和雲相所贈比起,其他諸位之禮便都黯然失色,不過朝臣也就沒敢抱攀比碾壓雲相之心,而且他們絕大多數人的關注點這會兒都在雲相和陛下之間的關係上,少數幾個人精中的人精,關注點則在……陛下的肚子上。
蕭讓平複好心緒,笑道:“多謝相父,相父盼讓兒展翅,讓兒卻隻想……”
他故意停頓賣了個關子,雲歇好奇抬眼。
朝臣們也紛紛被勾起了好奇心,齊刷刷地向上首看去。
蕭讓望著雲歇,努力繃緊嘴角,故作黯然神傷:“讓兒隻想……相夫教子。”
雲歇:“???”
蕭讓想什麼??是他耳朵出問題了??
朝臣:“???”
有幾位朝臣卻心道了一聲果然如此,陛下真的有喜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