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記憶喪失,無論是名字還是身份都沒有確切的答案,對於時空旅人來說,碰見與自己相像的另一個人也是極端特殊的情況。
智慧生命的本性……想接觸能帶來熟悉感的個體,非常正常。
剛在黃昏見過隻記起一個名字的萩原研二,自覺對失憶狀態有所了解的神名深見,此刻異常篤定——
另一個自己或許隻是需要某種意義上的“安全感”才會有過於親密的接觸。
黑發青年言辭溫和,神色懇切,沒有鏡片遮掩的藍瞳像月下湧動潮水的海麵,蹭過來時頭發掃過臉頰,帶來一陣癢意。
這回輪到富加見打出問號了。
他呆了一會,茫然地眨了眨眼,才緩慢理解了神名深見表達的意思。
「你喜歡的話我不會拒絕」……真是一句漂亮的承諾,讓他都有些期待了——即便說出這句話的人似乎並沒有他想象的那個意識。
“是嗎……?”他肩膀聳動,
忍不住悶笑出聲,“神名先生你真是好心啊,對其他朋友也是這樣麼?”
“這個問題太煞風景了。”神名深見不知為何,本能地對此感到不喜,沒好氣地抽回雙手,“你就非得在這時候提到嗎?富加見。”
你要提到這“朋友”,那我可就得順著劇本說台詞了。
“我不後悔相遇的朋友,就該如此對待。”他一本正經地重複了與“朋友”相關的標準台詞,隨後彎著眼睛笑起來,“很感動吧?”
“……嗯。”猝不及防的富加見沉默了一會,有點心虛地應了一下,“好吧,對不起,神名先生。”
“可以原諒我吧?”他特意彎下腰,以此讓沙發上曲腿坐著的青年能完全地看見自己的臉,同時取下眼鏡,殷切而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是我說錯話了……你生氣了嗎?”
“沒有生氣。”神名深見說。
他低頭端詳這張在審美觀中可稱俊秀的臉,但最吸引他的永遠是那雙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藍瞳,此刻的角度看上去簡直是在照鏡子。
……要命,腦海中浮現的還是與自己同一張臉的這副作態。
對自己可憐兮兮的樣子都能微笑,神名深見再一次經曆這副場景,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變態在身上——不一樣的那種變態。
於是他先伸手蒙住了那雙眼睛,隨後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半跪著身體前傾,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我沒生氣。”神名深見重複了一遍,試圖用這個對方或許會喜歡的擁抱轉移注意力,“沒關係,你在這裡,我隻看著你,不用去管其他人。”
被他抱著的人身體微微一僵,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張開雙臂回抱了。
富加見:“……”
富加見笑出了聲:“或許我該早點說清這個?沒想到你這麼熱情,神名先生。”
屋內太安靜了。
早就知道的事實再一次出現在腦海,使用虛假容貌、隻有一雙眼睛是真貨的青年聽著神名深見的心跳,嘴角上揚,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再一次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有點可惜,也越發期待。
——如果在彆的地方,他坐在醒來的對方身邊,還能迎來這樣平靜又歡欣鼓舞的交談嗎?
他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但坦誠地說,這樣的相處他也很喜歡。
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所以在那之前,就讓他——
“你就該直接說清。”神名深見如是說,誠實的、毫不猶豫的,“這種小事,以你的性格,不說出口要我自己察覺,我都感到有點意外了,富加見。”
青年的嗓音從上方響起,恍惚中似乎在全身遊蕩的某種電流,富加見微微一笑,在他懷裡蹭了蹭,在活人生動平穩的心跳裡,心滿意足地合上眼。
“好哦,以後我會努力這麼做的。”他說。
——就讓他享受一下分明惡劣卻依然有著誠摯喜愛的、另一個自己的友善吧。
他明明知道一切,姓名、身份、過去和未來,卻笑著看著自己的任何行為的那份惡趣味,在富加見意識到此事的瞬間,一直以來的茫然化為了喜悅。
——這一定是一場愉快的友情遊戲。
他非常確信這件事。
神名深見拍拍他的肩膀,被蹭得有點癢,他注意了一下時間,快活地道:“所以已經這麼晚了,要吃點什麼嗎?我還沒吃呢!”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結束了。
“那就交給我吧,神名先生。”鬆開雙臂,他的同位體向他露出毫無陰霾、純粹喜悅的燦爛笑容,藍眼睛閃閃發亮,“作為有一段時間沒能來工作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