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隻有站在光明裡,才能獲得希望,她終於理解飛蛾為什麼要撲火了。
光源是淡藍色的,出現在整個洞穴的石壁上,柳吟秋的膽子好像也因為這些亮光變得大了一些。
她慢慢抬起頭,看到一雙熟悉的鞋子和長腿立在麵前,柳吟秋很肯定,這是人類的結構,對方還穿著黑色的長褲。
“丫頭。”那個人很輕地喚了她一聲
這個聲音非常熟悉,熟悉到柳吟秋隻要聽見,就能馬上將當事人的臉在腦海裡勾勒出來。
“跑什麼呢。”
聲音的主人蹲了下來。
“摔得疼不疼?”
柳吟秋簡直不敢置信,是黑瞎子,他居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柳吟秋聞到一股泥土混合草木的氣味兒,這個味道並不難聞,住在北京城市裡,想聞到這樣的味道不算容易,隻有夏季的公園,降雨過之後才會有。
她喜歡把這個味道叫做“大自然的氣息”。
“老齊?”柳吟秋的眼淚刷地一下流了出來,“我好怕……”
黑瞎子並沒有來擁抱她,隻是蹲在小姑娘的麵前,看著她哭。
“彆怕。”他說,“我來了。”
眼前的黑瞎子一直沒有觸碰自己,柳吟秋也不關心這地方為什麼突然就亮起來了,隻是一個勁兒的訴苦,“我受傷了,在流血,好疼……”
黑瞎子沒有說話。
柳吟秋突然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她的警覺性本來就很強,再加上黑瞎子確實訓練過她基礎的格鬥技巧,柳吟秋在某些時刻,能夠擁有比什麼都不會的時候更快的大腦反應。剛才精神狀況不太好,看到黑瞎子就覺得自己得救了,也沒想太多。
現在情緒趨於穩定,柳吟秋便慢慢恢複理智。
“你怎麼在這兒?”她仰著頭,那確實是黑瞎子的容貌,就連墨鏡的款式,也是他最愛的那種。
“我一直在這兒。”黑瞎子對她說。
“你不是不能說話嗎?”柳吟秋揉了揉眼睛,把淚水擦掉,視野一下就變得清晰了。
黑瞎子笑了一聲。
柳吟秋透過他的墨鏡,注意到他的兩隻眼珠呈現出渾濁的黑灰色,對麵的黑瞎子也沒有眼白,他的眼白是鮮紅色的,就像剛才看到的那雙黑暗中亮起來的眼睛一樣。
柳吟秋趕緊站起來退了好幾步。
“你很怕我?”黑瞎子又是一聲笑,“你剛才不是在找人嗎,你說鬼也
可以,我就來了,你為什麼怕?”
柳吟秋無意識地搖搖頭:“你是誰?”
“我是這裡是主人。”對方說,他的語調明顯是在模仿黑瞎子,“我可以變成你心裡最希望看到的樣子,我應該變得還可以吧,為什麼你這麼怕?”
柳吟秋的背抵在了洞穴的石壁上,隻覺得左右兩邊有什麼東西散開了,她沒有注意。
這是幻覺嗎?
自己是不是中了青銅鈴的幻術?
她又用力地掐了自己的臉,非常疼,她的掌心本來就在流血,使勁之後是鑽心的疼。
對方說話的腔調,聲線,就連嘴角上翹的弧度,完全就是黑瞎子本人,隻是那雙墨鏡下的眼睛,看起來不像人類。
“你需要處理傷口。”黑瞎子朝柳吟秋走近,“帶藥了嗎?”
“彆過來。”柳吟秋是很渴望見到黑瞎子的,但如果是一個妖怪,變成他的樣子接近她,自己肯定不願意。
眼角有東西在晃動,柳吟秋匆匆一瞥,看到一大堆蚰蜒覆蓋在洞壁上麵,包括洞頂也有。它們的身上星星點點發著幽藍色的光芒,像繁星般閃爍,因為數量龐大,所以把整個洞穴都照亮了。
柳吟秋飛快地遠離了洞壁。
黑瞎子突然從後麵抱住她,一隻胳膊摟住她的腰,胳膊上皮革的質地分外鮮明,是柳吟秋熟悉的觸感。
“它們不會傷害你。”黑瞎子在她耳邊說。
柳吟秋並沒有想象中的害怕,也許是因為,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妖孽的東西,是以黑瞎子的形象出現的。就在他告訴她,他是這裡主人的時候,柳吟秋已經做好了被他吃掉的準備。
被黑瞎子吃掉,應該,沒那麼痛苦吧?
蚰蜒朝她和黑瞎子聚集過來,但柳吟秋心裡卻是希望它們趕緊離開,於是一大群蚰蜒六神無主的來回亂竄,場麵更駭人了。
柳吟秋猜,一定是身後這個“主人”在驅使它們靠近,而她傳達的信息是禁止,蚰蜒不知道該接受哪一邊的指令。
“怎麼了,你不喜歡它們?”黑瞎子把下巴枕在柳吟秋的頭頂,“我以為你會喜歡。”
“不喜歡。”柳吟秋道,她吞咽著唾液,“我怕蟲。”
“你怕蟲?那為什麼要來這裡,這裡到處都是蟲。”黑瞎子說,聲音輕佻而慵懶。
“我想救你。”柳吟秋道。
“救我?”黑瞎子回。
“不是。”柳吟秋說,“是救,真正的黑瞎子。”
身後的人又是一聲輕笑,那實在不具備任何感情,像是在刻意學黑瞎子的狀態,柳吟秋能聽得出來假笑和真笑的區彆。
“你想怎麼救他?”黑瞎子問。
柳吟秋從他的懷抱裡脫離出來:“你真是這裡的主人?”
“是啊。”黑瞎子道。
“老齊失去了聽覺嗅覺味覺,還有視覺,這個地方,有什麼是可以讓他恢複的?”柳吟秋不確定單刀直入是不是對的,如果他真是這裡的
主人,而不是彆的人假裝戲弄她(我覺得可能性很小),那麼這個“人”肯定知道,自己口中的“老齊”為什麼會失去感官。
“有件東西可以讓他恢複。”假黑瞎子倒是很慷慨,“如果你能拿到,我就給你。”
“真的?”柳吟秋覺得是假的,但這種時候她隻能把希望放在這個“妖孽”身上。
“真的。”黑瞎子竟然認真地回應她,“跟我來。”
麵對一個“沒有感情”的黑瞎子,說實話,柳吟秋有點受傷,儘管對方壓根就不是,但這種“最熟悉的陌生人”感使她有些不適應。
不過,這樣的不適應,倒是緩解了內心的懼怕。
跟著那個人走了一段路,石壁兩邊的蚰蜒也隨著他們在移動,這些發光的怪蟲成了最佳的照明工具。柳吟秋儘量不去關注它們,時不時有蟲子從頭頂爬過,她隻能彎著腰縮起脖子。
柳吟秋突然想到,黑瞎子比自己高這麼多,他挺直身子走路,怎麼沒有撞到洞頂呢?
她看著他的頭,每當黑瞎子走過一段路時,洞頂就會向上弓起來,以便他高挑的身材順利通過。
這樣畫麵太詭異了,就好像這個洞穴是某個大型生物的腸胃一樣。
柳吟秋停了下來。
黑瞎子也停下腳步,他側頭看了看身後的小姑娘:“你又在害怕。”
對方能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波動,這不是好事,他越表現出不合常理的樣子,柳吟秋就越容易緊張。
“這是什麼地方?”柳吟秋戰戰兢兢地問,膝蓋和手掌傳來陣陣疼痛,這兩個部位還沒有上藥,血流的不多,但也夠她疼的了。
“我的地方。”黑瞎子道,他稍作停頓,目光落在柳吟秋出血的傷處,“你的味道,很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