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像往常一樣,轉身盤腿坐在了樹下。
“屏氣。凝神。”
字如珠玉般從他口中吐出。
廉蕭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純淨的靈氣襲卷了。
……他……這是在助我修煉?
新湧入的那股氣引導著他梳理之前體內充盈失控的靈氣,令拓脈和開脈的過程也變得溫和舒適,沒有了白天自己摸索修煉時的那種爆裂刺痛之感,廉蕭一鼓作氣,衝破了第四條經脈,周身靈氣逐漸平靜,緩緩滋潤著第五條細脈。
感覺靈氣不再動蕩,廉蕭從入定中醒過來,入目滿眼白光,原來天已經大亮。
他急忙看向岸邊。
往常,他醒來時整個山穀空無一人,夜裡的那個人似從來沒有出現過。
然而今天,但見參天垂柳之下,著一襲白衣倚著樹乾,似是睡過去了的,正是要收自己為徒的白衣人。
廉蕭內視自己體內縱橫交織卻有續運行的脈絡,又看了看沉睡的白衣,目光複雜。
……
這一日,山穀裡不再像往日那樣平靜無爭。
山穀的入口處,不斷有鹿群奔逃,漸漸彙聚於湖岸邊空曠的草地,“呦呦”地叫個不聽。
金小離浮出水麵,翻譯道:“他們說,穀口不遠處有很多人類修士正向著我們過來了。”
廉蕭抬頭看了看東邊天空,那紅色比昨日又亮了一個色度,他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又轉頭看了看岸邊倚樹而眠的白衣人,見金小離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不覺有些奇怪。
“我想,那些人類應該就是衝著我來的。”廉蕭臉上有慚愧之色。
金小離無謂地甩甩尾巴,說:“我們倒是無所謂,隻是陸地上的這些動物該怎麼辦,好愁啊,平日裡那些修士曆練就拿他們練手。”
廉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金小離說:“我要繼續修煉了!”
“什麼??你瘋啦!!你剛修煉了一晚上,我看你靈氣都空了,還繼續修煉??你不怕累死啊!!”
“靈氣再吸收就是了,我得早一點化形。”
說完廉蕭收回神識,強行入定。
山穀中卷起一陣狂風,吹得飛沙走石,“呼呼”作響,低垂的雲層也四散逃開,紅光從縫隙中直射而下,映紅了整片湖麵。
金小離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忙不迭地縮回水中。
岸邊的白衣人似有所感,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異象,向來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憂色。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良久,又重新坐起來,五心朝天,閉上雙眼。
廉蕭心急地吸收著大量靈氣,不擇而食,磅礴紛雜的靈氣湧入他的經脈,折磨著他的細長的軀乾。而此時,廉蕭卻什麼都顧不得了,他隻想著能快點將經脈拓至十二條,尋求機會化成人形,找個地方藏起來,而不是呆呆傻傻地立在湖中央,成為任人宰割的什麼異寶!
至於那些疼痛,快要承受不住的爆裂感……
嗬嗬……
廉蕭自嘲地笑笑。
他算看清了,如果能熬過這一劫,肉體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呢?好比東剮一刀,西剮一刀,那些,最終都會成為他更堅硬的外皮罷了。
作為一棵植物,就要有做一棵植物的自覺。
他雖不像金小離等動物,自有祖輩傳承;但這一刻,他仿佛觸到了作為一朵稀世紅蓮所應有的使命。
“劈啪——”
雲層遮蔽了日光,高空中劃過一條粗長的閃電,驚裂了天空。
也驚得山穀中野獸四處逃竄。
資曆最老的大烏龜晃悠悠爬上岸維持著秩序。
修士的大部隊在穀口為入內順序起了爭執,互不相讓,有些甚至直接打了起來,最終,按照威望和修為,在九霄宗的領頭下,全部進入了山穀。
漫天漫地的紅光,湖水像是快要燃成一片通透的火焰,驚叫聲不絕於耳。
在這混亂中,唯有一人一花不動聲色。
湖麵矗立的紅蓮,花瓣紅至豔極,仿佛遺世獨立於這自然,人世紛擾與之相去甚遠;
岸邊柳下白衣,似乘風而來,又將隨風而去,明明端坐著,卻仿佛從不存於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