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1 / 2)

謝懷安窩在鴻曜臂彎中,裝作自己是一條死魚。

他其實記不清自己多少歲了,有種朦朧、無所謂、怎樣都好反正活著就行感覺。上輩子人生像一場老電影,看完了落下淚,過段時間又模糊了痕跡。

但總之,鴻曜肯定比他小。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九歲,能稱得上一句少年。

雖然整天被一個少年人撈來撈去有點不好意思,但是……

有人代勞走路,不是很好嗎?

謝懷安落在床上,熟練地鑽進被子裡。

他渾身仍虛弱無力著,但隻要躺到床上舒服地裹緊被子,心情立即好了,看誰都飄起小花。

“陛下,我想先睡一覺,不叫淩神醫上來了好不好。”謝懷安笑盈盈地拽住鴻曜袍角,故意軟下聲音說道。

也不知道鴻曜吃不吃這一套。

鴻曜頓在了原地:“先生再說一次?”

謝懷安:“?”

謝懷安鬆了手縮進被子。

鴻曜斜坐在床上,以一種侵略般姿勢湊近謝懷安,單手撐著床頭,碧色眸子凝視謝懷安臉。

“像剛才那樣……再說一次。”鴻曜看到謝懷安驚愕神色,眼簾微垂,陰鬱地笑了。

“罷了。”

在謝懷安眼中,這是他第一次向鴻曜說軟話。

對鴻曜而言,是相隔十年、穿透無數個混亂破碎夢境,再一次見到活生生謝懷安拽住他衣角。

在夢裡,在無數曾經真實存在過日子裡,十六歲謝懷安美得像春天杜鵑、清晨露水,穿著一身紗衣斜倚在床頭曬著日光,好像渾身都在發亮。

他說:“曜兒,好久沒泡澡了,今晚一起洗好不好。”

十七歲謝懷安仗著廢棄馬廄收拾乾淨了,懶得穿鞋履和足衣,閒坐在木板地上,透白指尖沾著果漿。

他說:“今天找來果子好酸啊,但也不是那麼酸,丟了又有點可惜……幫我吃點好不好。”

十八歲謝懷安將竹馬兄弟介紹到馬廄當武術教官,宣稱自己會在一旁監督,結果因為太過閒散,成了被兩個人重點監督那個。

他說:“不行了動不了了,曜兒,明天彆早起了,跟老鐘說我們都睡個懶覺,睡飽了再練功好不好。”

……

再之後,謝懷安像白鳥一樣飛走了,來得悄然,走得無聲。

“我喜歡聽先生這樣說。”

鴻曜換了個服從姿勢,半跪在床頭,學著謝懷安模樣放軟了聲音,剔透碧色眸子裝得憂鬱又可憐。

“隻有我們兩個人時候……就這樣說,好嗎?”

謝懷安受不了鴻曜這種表現,胡亂解了發冠,像魚一樣向被子裡滑去,從靠坐床頭變成側躺在床上。

青絲散亂,纏過謝懷安和鴻曜手。

謝懷安勾起指尖,碰了碰鴻曜搭在床前手,笑著說:“好。”

謝懷安如願以償地推了看大夫,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鴻曜注視著謝懷安瞬間睡著,可憐神情一收,從被子裡掏出謝懷安手腕,輸進一些真氣探查起來。

他凝神控製著功力,真氣輸得緩而輕,不會讓謝懷安渾身酸麻從夢中驚醒,又能讓謝懷安舒緩下來,緩解心肺不適。

半晌後鴻曜收了手,慢斯條理地戴好手套,掖好被角,打開屋門。

裴修儀無聲站在門外。

已是傍晚,焚香樓到處點燈。

壁掛花燈映得裴修儀臉明暗不定,那抹雌雄莫辨豔色變得有些詭譎。

“懷安睡了嗎,我想看看他。”裴修儀向前一步,恢複標準微笑,不卑不亢地說道。

“睡了。”鴻曜沒有讓出門,雙腿交叉靠在門邊。

“陛下陪了一天,也該休息了。換我來守吧。”

“大忙人裴閣主居然說出這句話,今晚不出去喝酒了?玄機閣是要黃了嗎?”鴻曜開玩笑道。

“怎麼會,”裴修儀微笑弧度像個麵具,完全不帶變化,“當兄長守著安睡幼弟,不是理所應當事情嗎?”

“這裡沒有裴閣主幼弟,隻有未來國師謝大人。”

“陛下未免不近人情了,”裴修儀輕歎,“有一隻我心愛白鳥,不論我怎麼尋找,都像逝去了一樣沒有一點回音。現在它終於歸來,我連看一眼都不行嗎?”

“閣主說笑了,仙師在玄機閣至少留宿了五個晚上。若是見不到人……朕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在隔開他,不讓彆人接近,讓他隻熟悉你一個人。”裴修儀平靜地指出。

“裴閣主又是在用什麼立場在跟我說話?”

裴修儀道:“陛下關著仙師,不打算告訴他真相嗎?江水滔滔,落木蕭蕭,陛下關愛他猶如關愛著一隻隨時折翼鳥,尊敬他猶如尊敬仙人化身,都是因為——”

因為他除了現在,還有一份遺忘過去。

鴻曜慢悠悠地打斷道:“裴閣主,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一致,不說不該說話。”

裴修儀目光下垂:“是,但陛下也看到了,他今日卜算完麵白如紙,登上那聖壇不知又會付出什麼樣代價。若是萬一……我不願再有遺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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