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2 / 2)

臨走時,有少女趁著轉身望向謝懷安,眼神不再空洞死寂,而是存了希冀。

“恭送聖使——”

一排玄機閣弟子跑到講經壇前,用身體擋住窺視目光。

謝懷安還在掩唇咳著。

他唇角和手背上血緩緩流著,咳得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來,隨時會窒息。

鴻曜早已趕到席上,往日溫熱有力掌心一片冰涼,單膝跪地用身體撐著謝懷安,不斷為他順著後背。

謝懷安咳意漸弱,卸下力氣,將全身重量放到鴻曜身上。

“噓……”他虛弱地抬起指尖貼到自己嘴唇,側過頭,用染著血臉蹭了蹭鴻曜麵具。

怕鴻曜不明白,謝懷安抓過鴻曜手,撓了一下他手心。

在鴻曜回應前,謝懷安帶著淺淺微笑失去了意識。

焚香樓內。

二當家裴文正備好了熱茶糕點。

他是個閒不下來勞碌命。等待期間將焚香樓巡視了一遍,最後拿手帕擦起鎏金大門。

聖音鼓樂響起時,裴文正神色一凝。很快淩子遊也跑下樓,兩人一起扒在窗前聽著外麵動靜。

等聖塔人離開,戴著黑麵具鴻曜大步闖進焚香樓大門時,裴文正覺得自己三魂七魄也跟著散去了。

謝懷安被摟抱著進門,脖頸無力地倚靠著鴻曜,手臂垂在半空輕輕晃動,麵上蒙著白紗,不知是生是死。

到處是血。

謝懷安蒼白唇角沾著凝固血,胸前也破了洞似一片紅。

最顯眼是那雙手。本來瑩白而美麗、適合點一株香、插一朵花、撫摸鳥兒蓬鬆羽毛手,此時已經被血液浸透。

一個皮開肉綻血色獨眼割在謝懷安手背上,血珠不斷湧著,向下滴落。

裴文正看到印跡,險些腿一軟跌坐在地:““福光印……”

一些不願離開百姓低低念誦著,聲音模糊地從樓外傳進來:

“天聖神威,福澤萬世……福澤萬世!”

他們似乎認為隻要誠心祈禱,就能活過這個夏天。

鴻曜厲聲令道:“都退下。”

“城裡信得過醫師叫過來,好生招待,傳仙師病篤。”

裴文正聞言麵上泛起一絲光彩,一個肘擊擊向急得想立即衝向前淩子遊,應道:“喏。”

鴻曜這麼吩咐,說明沒到最糟情況,仙師不會變成活屍。

但這麼多血……仙師能撐得過去嗎?

神子吐血病篤、但是沒有變成活死人消息再次傳遍了昭歌。

有到處投機、編纂《真跡顯靈集》想為自己謀前程人徹底慌了神,沒頭蒼蠅似亂竄。

有無愧於天地、赤著腳來赤著腳去挑夫,高聲宣揚自己就此信仰神子,願意追隨新天經,隻求竭力地生,絕不糊塗地死。

無數夾在新舊天經之間、向神子求過問又不想丟命人,連夜跪拜到聖塔前請罪。

又有無數人痛恨聖塔,偷偷在屋中麵朝焚香樓含淚祈禱,希望一切能有轉機。

吏部官員蕭惟深從偷兒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後什麼也沒說,沉默地在窗前站了一夜。

石峰山,玄機閣總壇。

一個年輕將軍趁著夜色,騎一匹黑亮駿馬到了山下。守夜弟子認出他長刀和馬,打開機關,讓他一路到了千碑窟前。

裴修儀正在千碑窟內彙總情報,一雙豔麗鳳眼裡血色遍布,下頷也冒出些未修整胡茬。

聽到入口機關轉動細碎聲響,裴修儀抬起眼皮,很快繼續專注地乾起活來。

“死了嗎?”來人開口問道。

“鐘清遠,說話放尊重點,坐。”

裴修儀哼了一聲:“一個兩個,永遠把我千碑窟當隨時來去地方。”

“那就是沒死。”

鐘鎮嘴邊肌肉抽動一下,像是做了個笑表情。

他約莫二十八歲,是個長相俊俏人。但濃黑眉峰常年擰著、麵皮有風霜和刀疤痕跡,這一笑殺氣騰騰,能止小兒夜啼。

幽雲堡和洛安山緊挨著,都位於北方一處寒冷山脈中,像是互相守望兄弟。

洛安山風物是一團團毛發豐茂、凶神惡煞長毛貓、滿山溜達巡視自己地盤,到處搶飯;幽雲堡特產是一條條四肢修長、嗅覺靈敏獵犬,或黑或黃,見人擺尾,見貓就追。

鐘鎮是幽雲堡現任堡主,以前小鐘將軍,現在鐘堡主,字清遠。他不用堡內傳承槍法,自創了一套刀法。諢號“鐘三刀”。左邊一刀,右邊一刀,頂上再一刀。三下把敵方了結,專門對付禁衛。

有人曾大著膽子問過他什麼這麼執著三下,鐘鎮當時追著人就砍,從此沒人再敢多嘴。

謝懷安是洛安山曾經大師兄、時任掌門之子,將一柄浮光劍練得出神入化,還能以氣勁彈擊軟劍發出清脆樂聲,連成小曲。

鐘鎮比謝懷安小一歲,從小跟著謝懷安混。

等謝懷安下山、不時溜到玄機閣找裴修儀當“新歡”後,鐘鎮便時常不打招呼地來總壇找人。

“你是坐還是走,需要我伺候著給鐘堡主倒杯水嗎?”裴修儀虛假地笑道,“今夜忙得很,要是來懷念過去,恕不奉陪。”

“一句話不說就走,狼狽得要死回來,我哪敢跟神仙有過去。”

鐘鎮冷笑一聲,轉身就走,走到廊道又頓住腳步,回頭問:“他變成活屍了嗎?”

裴修儀攥緊筆:“病篤了。這麼關心,自己去焚香樓看吧。”

“……沒變啊,”鐘鎮攥緊長刀手指放鬆些許,“變了也沒事,我會親自送他上路。”

“裴閣主不用激我,當下什麼事重要我還是分得清。兄弟們還在等著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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