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曜是個蟄伏了十餘年的傀儡皇帝,在深宮中混出了自己的勢力,絕不是輕信的人。
這麼一個皇帝卻對他百般包容、哄著他當鹹魚,而不是警惕觀察、榨出他所有的利用價值。
鴻曜……應當是真心的吧。
謝懷安想到初見時鴻曜詭譎的神情,打了個顫。
他會弄明白鴻曜想要什麼。
還要弄明白鴻曜到底看上他什麼,會不會是一時迷戀,喜歡時供上天、不喜歡了就打到冷宮裡……
還要研究鴻曜怎麼看子嗣問題。啊……好麻煩。
這些都不清楚時,他就跟鴻曜繼續互相折騰,就不做第一個開口的人,看誰熬得過誰!
屏風後。
鴻曜眼簾微垂,望著在木盆裡自己梳毛的大鸚鵡,唇邊勾著笑意。
“先生?”
過了一會,謝懷安的聲音和撩水聲一起傳來:“陛下請說?”
“先生說完了,朕也想起了點什麼,”鴻曜道,“先生前些日子睡覺,怎麼每次麵向牆睡,一睜眼就翻到朕身前了呢?”
撩水聲變大了,過一會,謝懷安嘟噥道:“因為陛下暖和,睡著睡著就過去了。”
“最近朕回來後,先生一見著朕就笑,從天上飛過一隻鳥、到那些人又鬨出了什麼新動靜,連胖胖叼下一根羽毛都要說一遍。”
謝懷安道:“那是因為……我本來就話多,陛下要是煩了,我可以每天跟胖胖聊。”
鴻曜道:“怎麼會煩,朕喜歡聽。還有每次要走路的時候,朕手臂一張懷裡就多出一個人。先生常說要自己走,抱起來倒是很老實。”
“這不是因為……陛下說耽誤時間嘛!”謝懷安的水花撩得嘩嘩響。
“這樣啊。”
鴻曜丟了一張帕子蓋到胖胖頭上,擦了擦鳥毛,唇角的笑就沒下去過。
鴻曜注意到謝懷安看他的眼神變了。
燃起了他夢寐以求的火光,又有疑慮和不安。像一隻擔憂著陷阱、又想撲上來的鳥兒,在原地躊躇著進退兩難。
鴻曜聽著謝懷安泡澡的水聲,思緒跟著動蕩。
一想謝懷安黑發遮掩下白皙的肩背,他渾身就好像烤在火中,想在月光上吻出紅暈。
不,還不是時候。
鴻曜平複下心境,蹙起眉頭。
剛才一刹那,他想象他與月光擁抱交融,達到歡愉的頂峰。心裡湧起的居然不是盼望,而是……厭惡。
不可能是厭惡先生,隻是單純抗拒交合這件事……鴻曜飛快理著自己情緒的根源。
他想起一些令人作嘔的回憶。
很早的時候,他還沒登基時,天師怪異地笑著,帶著他來到垂拱殿參觀渾身惡臭口角流涎、剛剛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生父。
再不久,他去甘露聖殿參拜完天師,看到浮腫的生母飄在玉液池中,渾身沾滿洗不乾淨的痕跡。
之後他極度厭惡與人接觸,恨不得搓爛自己的皮膚重新長一遍,也憎惡一切交合之事。
罷了,這都是小問題。
鴻曜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
當務之急,他要繼續忍下自己的渴望,直到先生眼中的憂懼徹底消散,不留後患。
還有就是先生的記憶……
先生曾說自己是前塵儘忘的遊魂,隨著時日過去,應當憶起了一些與大景無關的事。看剛才先生的反應,沒準哪天他也會想起廢棄馬廄的往事。
他會對此做出萬全的準備。飛鸞衛如今騰得出人手,也該加快速度了。
“陛下——”謝懷安說道,“我好了,陛下快進來吧。”
鴻曜如夢初醒。
鴻曜壓下心底的那點憎惡交合的感覺,想著謝懷安的笑容,神情平複。
“是嗎?”
鴻曜繞過屏風,拿著柔軟的毛巾擁抱謝懷安,將他的白鳥裹好:“朕不著急,朕把濕漉漉的先生伺候好了再進。”
謝懷安不知又想到什麼,抿著唇笑了,避開鴻曜的視線。
鴻曜簡單烘了一下謝懷安束起的頭發,將人裹在新毛巾裡打橫抱起。
“陛下,我還沒穿衣裳!”謝懷安驚呼。
“這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吧!”謝懷安嚇得摟住鴻曜,小心地向屋簷上看去,“萬一有人要來找陛下奏事……”
飛鸞衛不是走窗子都是走屋簷,基本不走門。
鴻曜道:“先生大可安心,朕能分辨出飛鸞衛都守在哪,有人接近也會提前感知到……就這幾步路,穿了礙事,待會還得脫呢。”
“呃,脫。”謝懷安埋在鴻曜肩頭不說話了。
鴻曜跨進門,將謝懷安往層層被褥裡一放。
謝懷安落到床上就像一條魚,滑溜溜地甩開毛巾,滾到被褥裡縮好,隻露出濕潤的眼睛和泛紅的眼尾。
蒸騰的水汽和藥液安慰了謝懷安,他此時顯然通體舒泰,渾身發軟。
“彆悶著,出來,”鴻曜在床上鋪了一層白絨毯,“先生趴在這上麵。”
“……不,不必吧。”謝懷安沒有動彈。
鴻曜翻開床邊的矮櫃,從底層抽屜裡拿出一個精致的琉璃瓶,好笑地聽到謝懷安的呼吸聲重了一些。
“先生?趴過來,朕要檢查之前的傷痕,全身塗一遍藥油。”鴻曜冷靜地說道。
謝懷安把頭埋在枕頭裡:“不塗行不行?”
“朕特意跟淩神醫學了推拿的手法,不試試嗎?”
謝懷安黑發中露出一點微紅的耳尖,抱著枕頭,用趴著的姿勢一點一點挪到絨毯上。
“麻煩陛下了……但是我隻趴著,不翻過來好不好?”謝懷安軟聲道。
“可以。”鴻曜拔去軟木塞,將乳白色的藥油倒在手心,運起內功溫了一些後,按到謝懷安光滑的後腰上。
謝懷安腰一顫,隨後全身都微微顫了起來。
鴻曜仔細地檢查所有傷過的肌膚,帶著薄繭的指腹不緊不慢地按揉。
謝懷安側過頭呼吸,求饒道:“陛下……癢,哎呀,快些吧。”
鴻曜頓了頓,笑道:“先生,你好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