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謝懷安顫了一瞬,縮回手,“有什麼我沒講明白的地方嗎?”
“先生不能熬夜,今日到此為止。朕回頭好好學學……”
鴻曜引著謝懷安起身,一把抱起他,在屋內轉了兩圈,大步走向主屋的大床。
謝懷安落在柔軟的床鋪上,解了披風,往旁邊打了個滾,騰出鴻曜睡覺的地方。
黑色的大貓沒有安分地躺好,黑夜中,那雙碧眸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火光。
鴻曜伏在床上親起謝懷安的眼尾,親起他忍不住又要打哈氣的唇角。
謝懷安笑著躲。
“這些可還有用?織造局的賬目能順一些了吧。”
“豈止是織造局,往後做器圖的、愁算數的、屯田的……吏部、工部、兵部、戶部都得供起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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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工部。
工部曾經是最被人瞧不起的部門,被視作低賤苦力。
他們
需要頂風冒雪地為天師圈地建行宮,修繕聖祠聖塔、清理汙穢與汙水,見誰都矮一頭。
甚至還有人提議要取締工部,將它降級。
但鴻曜不這麼想。
鴻曜幼年深受謝懷安影響,記得謝懷安描述中的快樂生活裡有寬敞的大道、提供充足衣食的器械、還有比木器更堅固耐用的鐵機器。
這些都離不開工部。
帝王的重視下,如今工部地位急劇提升,隱隱有了六部前列的架勢,調進來的都是思維敏捷、吃苦耐勞的青年才俊。
隻不過再怎麼加人,篩除一遍後,工部如今滿打滿算不過二十五個人。
這些人要管大景的軍器、屯田、修治、山澤水利之事。
當務之急是冶煉、熔了聖殿裡的金銀物鑄新錢;統計舊有的工料支度,去修民間損壞多年的道路橋梁、河渠水利;安排屯田與作物……
據帝王的口徑,以後改良農具、織機和研發各類建造的新機械也是他們的活計。
整個工部的官吏忙得焦頭爛額。
除了人少、事務繁雜,文書冗長也是一大麻煩。
早有人提出想簡化公文,找更清晰簡便的奏事法子。但此事事關重大,一改則全都要改,在想好之前誰也不敢直接開口。
這天早上,周隱像一陣風一樣跑進來。
“諸位!好事!天大的好事!”
“什麼事啊,小伯鸞。”工部侍郎抬起頭來,笑道。
早已開始忙碌的蕭惟深本來眉頭緊蹙,聞聲舒展了眉心:“早。”
虞部郎中、員外郎,還有屯田郎中都湊了過來,外麵搬文書的小吏看見周隱,投以好奇的目光。
工部管事的人都是三十往上、有經驗的官吏。
周隱年方十四,還沒到他們一半。但共事幾日,所有人都認可了少年的機敏和能力。
工部侍郎道:“你是我們之間最沾仙氣的人了,來來,快說這些天你去仙師住處兼差,兼出了什麼大好事?”
周隱笑眯眯地遞出按印的文書和一冊謄抄好的說明。
“大人們一看便知,這是仙師提出的表格、標點、數字與運算方式。陛下有令,今日起文書一律從簡,日常的活計可用新法子來做。表格規製如下,可根據實情調整。”
幾個三十好幾的人炸鍋了。蕭惟深放下手裡的活,快步過來取了一份。
“小伯鸞,給我一份!”
“讓我也看看!”
有人懶洋洋地跟在最後:“什麼叫表格?文書改成上表了?還有有格律?不要啊,真的沒工夫弄這些了,我已經三天沒睡好覺了。”
他的同僚已經拿到了周隱謄抄的說明,飛快招手,眉飛色舞地說道:
“呆子,你趕緊的!過來學!有這數字和表格,工料統籌有救了!”
有人笑道,招呼完自己的小吏:“妙極了!妙啊!仙師真乃神人也。孫君,你快把昨日算亂了的屯田冊子都搬來。稍後我擬一個表,你學完了填幾個試試。”
虞部郎中說:“蕭大人,今日是不是先將諸事擱置,召集人統一學完擬訂一版?我瞧了之後,很多事尚未開工,可以直接用上。”
蕭惟深看得很仔細,一字一句看完,長歎道:
“大道至簡,仙師非縹緲的仙人,是實乾利民之人。伯鸞,這新法子我們真的能即日啟用?對外、對下也可用?”
周隱笑道:“是的,今後所有的官署都會推行,陛下還會親自查驗。”
工部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聲。
推行了兩天後,有些繁複的工作迎刃而解。
工部的郎中們眉開眼笑,每天點卯後先拜謝仙師一通,逢人便稱頌新事務的便捷。用膳的路上興致來了,邊走著都要快活地扭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