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先前說讓先生做大景的新神,這話不準確,做至高無上的國師即可。”
鴻曜摸著謝懷安微涼的臉,鄭重道:
“先生說過糧食是種出來的,不是拜出來的。朕深以為然,不能將一國的命數係在一個人身上。風不調雨不順就未雨綢繆,提前修堤、屯糧、練兵,造更有力量的機械,天災了就扛過去。”
謝懷安點點頭,縮進被子裡靠著鴻曜睡覺了。
他想著鴻曜認真的模樣,越想越心動,睫毛微顫,臉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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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曜很少跟謝懷安說煩心事。
一天晚飯後,鋪著軟毯的矮桌前,鴻曜跟謝懷安閒聊朝中趣事,說著說著居然抱著他睡著了。
以往都是謝懷安睡醒後看到鴻曜在陪床,這是謝懷安第一次見到鴻曜的睡臉。
也許是身處熟悉的環境中,又或者累極了,直到謝懷安小心地讓鴻曜躺在自己腿上,再拉來毛毯蓋著,人還沒醒。
謝懷安有些心疼,偷偷描摹鴻曜的臉。
之後他腿麻了好一陣,在鴻曜幫他按揉時忍不住頻頻發出奇怪的叫聲。
也許是錯覺,第二天走路時還是有些麻,總想扶一把。
空青多次欲言又止,攙著謝懷安走到議事廳。
周隱已經等了一會。
看見謝懷安被扶著走出來,周隱露出了和同僚一樣的大驚失色。
“先生!您沒事吧!是不是又哪不適了,要不今天先歇著?”
不怪他們心驚膽戰。
鴻曜之前生氣謝懷安透支了身體找農種,看過後,直接將謝懷安的成果未經修改給了工部,並且嚴肅描述了一番。
說國師病重拿不了毛筆用硬筆寫的、沒力氣寫筆畫多的字所以多有簡化。這幾頁紙朕看過了,若是實現,可謂衣被天下、糧滿倉廩,民戶翻一倍都有可能。你們自己掂量著辦,沒要緊的事先彆往國師府跑。
那幾張紙很快被周隱謄抄了無數版,原件被供了起來。
“無礙,今日可有需要調試的器圖?”謝懷安微笑。
周隱頭搖得像撥浪鼓,拿出一遝子文書彙報道:
“之前的火器、吊車及運輸車在先生點出瓶頸後已經研發到下一階段,目前正在搭建小樣。工匠按照先生的指示總結了每一次的經驗,爭取形成一些書麵的東西,不是口口相傳。”
“很好,”謝懷安仔細地翻看著,“伯鸞,說點閒話,近日朝中可有棘手的事?或是什麼煩心事?”
“呃……”周隱遲疑一下。
“不用瞞我,你若是聽說了,就直說吧。”
“確實有些事,可能算不上棘手,但先生聽了莫要動氣……”周隱艱難道,他不是個善於隱瞞的人。
謝懷安道:“不會,你放心。瞞著我才會生氣。”
周隱破罐破摔地說道:
“這都是些傳來傳去的消息,蕭大人什麼都沒說,兵部的人跟我們對器圖時提到的。說昨日朝會時,有人彈劾裴相是陪客相爺,說他主持通商是為了飽私囊,遷都運了一堆財物過來,應當徹查。”
謝懷安蹙眉,瞬間生氣:“這話怎麼這麼難聽,裴相曾經常去酒宴,但那是為了周轉整個玄機閣,暗中救大景,遷都運的也是千碑窟的石碑……怎麼,那些碑還沒擺出來嗎?”
周隱著急道,趕忙為謝懷安斟茶:“先生,先生,彆氣。我這嘴就是不會傳話。學宮確實是裴相在管,但可能事務繁忙暫時擱置了,石碑也沒拿出來,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
“沒事,”謝懷安頓了一會,冷靜下來,“突然彈劾背後必定有其原因。裴相身正不怕影斜,會處理好的。”
“是的。”周隱應道,不敢直視謝懷安,眉頭不斷抽動。
他這個表情太好懂了,謝懷安端起一杯茶掩飾自己的笑:“伯鸞,你話沒說完,還有事在瞞我。”
“確實,”周隱攥緊拳頭,“不過這事不棘手、也不煩心,就是格外……”
“說吧。”
“有人敲了昭歌的登聞鼓,罵了先生和男妃。”
“咳咳……”謝懷安一不留神嗆了口水,掩唇咳得不停,心道:這不都是我嗎?
“先生!”周隱驚慌地想為謝懷安拍背,又不敢碰他。
謝懷安擺手:“說說看。”
登聞鼓是皇帝為了傾聽民間冤情所設的鼓。
鴻曜恢複了登聞鼓製度後,在昭歌和新都各設一個,有專人看守,用於喊冤及獻策,基本等同於民間的彈劾。
周隱強忍著怒火說道:
“不怕先生笑話,那人我在國子學聽說過,是個投機逐利、一輩子也出不了頭的庸才。他之前還誤以為先生是聖教的人,編了《天聖真跡顯靈集》,此次不知哪來的膽子……說前車之鑒猶在,國師光膺聖眷,應避嫌遠離政事;謝侍君品行不端,應徹底廢掉另納賢良。”
謝懷安細細想了一遍話,一點也不生氣,反倒有點好笑:“說的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周隱脫口而出,而後跪地謝罪。
他先直白地將謝懷安誇讚了一遍,再抱怨道要求廢掉男妃就算了,膽敢說國師會成為下一個天師,天底下居然有這麼不長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