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昭一從宋時雅家回來，出了電梯就看到金玟奎家的門敞開著。
她蹙了下眉，走過去，朝裡望了一眼，隻見玄關處濕漉漉的還帶著臟亂的鞋印，穿著工作服的維修人員拿著一個零件從洗手間走出來，後頭跟著的是穿著黑色背心的金玟奎。
他頭上不知是汗還是水，濕淋淋的，劉海全部往後撩，露出還帶著精致妝容的一張臉，手上還拿著一柄扳手，小臂上帶著幾道臟汙的黑痕，粗獷又野性，和他的愛豆妝容違和極了。
看到鄭昭一，金玟奎的眉頭短暫地鬆了下，朝她點了下頭，還是聽著維修師傅說話。
“這個應該是當初安裝的時候沒注意，次品，用久了磨損得越來越厲害，得換一個才行了，我這裡還沒有，得去公司找找，今晚來不及，我明天給你帶過來吧，洗手間的水閥給你關了，暫時不能用。”
“……好，謝謝，麻煩了。”
等維修師傅帶著工具包走了，金玟奎才頗有些窘迫地扯了下背心，看向鄭昭一。
“這是怎麼了？”
“啊…出了一些故障，家裡差點就被淹了，要是再回來晚一點說不定樓下也要遭殃了。”金玟奎歎了口氣，無法說明他開門的瞬間有多驚慌。
“都濕了，先去洗漱吧，彆感冒了。”鄭昭一看出他的褲子也在往下滴水，雖然屋內開著暖氣，但外頭的冷風順著敞開的門進來，也是不容小覷的。
“看來要到附近的酒店去洗澡了，對不起，太亂了也不能請你進來坐一下。”金玟奎可沒想過第一次讓鄭昭一看到他的家會是這種情形，懊惱得不行。
酒店？
最近的酒店也有五分鐘的車程，還不包括下樓的時間，鄭昭一看著金玟奎偏過頭去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飛快地尋找著解決方案。
“到我家洗吧，就不用去酒店了。”
鄭昭一在毫秒內找出了最佳方案，認真地開口。
“欸？！”
鄭昭一耐心地等待著金玟奎的回答，她可不認為金玟奎會拒絕她的最佳方案，果然，在臉上閃過無數鄭昭一來不及解讀的表情之後，金玟奎點了點頭。
“整理好之後過來吧，我會開著門。”
知道人類的洗澡程序有多繁瑣的鄭昭一說完，貼心地帶上了門離開。
金玟奎在原地愣了兩秒，低頭看到自己已經衝出拖鞋的大腳趾，然後猛地彎腰，擰了兩把褲子上的水。
——從故障的水管裡噴出來的水將他從頭到尾都淋濕了，幸好都是他自己的衣服。
確保身上沒有再往下滴水，金玟奎踢了拖鞋，又衝進衣帽間抓了T恤和短褲往隨手拿的塑料袋裡一塞。
過了三秒又退回去，翻找出一套長袖格子睡衣來。
“穿睡衣的話會太曖昧了嗎？”金玟奎的腳局促地動了動，歪了下腦袋，最終還是選了進退有度的白色長T和黑色長褲。
經過落地鏡的時候，金玟奎才發現自己是怎樣潦草的狀態，匆匆套了件衛衣，然後將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放進臉盆裡，拿好手機就出了門。
晚風一吹，金玟奎又狼狽地打了個噴嚏，甩了甩頭發，快步走到鄭昭一家門前。
門虛掩著，金玟奎小聲說著“打擾了”，推開門走了進去。
上次來時穿過的拖鞋已經端正地放在地板上等待著它的主人，金玟奎唇角不自覺上揚，關好門，換了鞋，端著盆站在客廳。
“昭一？”
鄭昭一聽到他進門的動靜，從臥室走出來，計算了一下時間，才不過五分鐘，比宋時雅快多了。
男女差異嗎？
看著抱著盆站在那裡還有幾分狼狽的金玟奎，鄭昭一在要讓男主角恢複從容的迫切感驅使下，示意他跟過來。
“浴室在這裡。”鄭昭一打開洗手間的燈，扭頭道：“格局和你家是一樣的，這裡的東西你都可以用，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就叫我。”
兩個人都側著站在門邊，中間的距離連一臂都沒有。
——這不是他們最近的距離，但因為身處的地方不同，無端顯得曖昧了起來。
金玟奎後背緊貼著門框，端著盆的手不由用力，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在洗手間而不是鄭昭一身上，卻還是沒能聽清她說的是什麼，隻是在她最後看向自己的時候點頭應了，又說了句“謝謝”。
鄭昭一又分辨不出他的情緒了。
她的情緒庫裡隻有最基本的喜、怒、哀、樂，經曆無限的情感學習幫助她能夠從麵部活動、聲音波動等特征中判斷出情感的種類，可再複雜一些的，她就要通過自行搜集的數據來學習了。
金玟奎是她目前為止遇見過的，情感變化最為複雜的人類。
鄭昭一看著他幾乎要夠到門框的身高，眼尾大概是打了酒紅色的眼影，愈發透露出一種無辜的可憐意味，唇色也比往日更紅。
“剛剛就想說，你這樣很好看。”鄭昭一誠實地誇獎道。
“嗯，嗯？什麼？”金玟奎猛地回神，在聽懂她的意思之後，耳垂飛快地爬上了薄紅。
“眼妝，這個顏色很適合你，口紅的顏色也是，還有鼻尖上的小痣也有魅力。”鄭昭一以為他沒聽懂，便認真又詳細地解釋了一遍，然後奇怪地看著金玟奎的臉色越來越紅。
“啊，對不起，暖氣太熱了嗎？還是你已經著涼了？”
“不，沒有，剛剛好，謝，謝謝。”金玟奎心臟跳得飛快，對上鄭昭一真摯的眼神，結結巴巴地說著話，握著盆的手指用力到幾乎要把它掰斷了，以此來逼迫自己冷靜一點。
“那你快點整理吧。”鄭昭一還是有些擔憂這個脆弱的人類，貼心地讓開了位置好讓他快點去洗個熱水澡。
金玟奎愣愣地看著她坐到客廳窗邊的小沙發上，然後儘量平穩、冷靜地拉上了洗手間的玻璃門。
同手同腳地走到洗手台前，將盆脫了手，金玟奎撐著洗臉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重重地吐出來的瞬間，怕被鄭昭一聽見，又放輕了動作。
安靜的空間裡，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瘋了一樣。
“你這樣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