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夜裡是挺可怕,但白天也一樣不怎麼安靜。 猛然間撲騰起來的鳥兒還算好的了,這山裡,還有野獸。 隔著樹叢,都瞧見了黑熊的影子。但奇怪的是,它發現了他們,但沒有攻擊。 以為是笨拙的吧,但實際上非常的靈活,很快就扭著扭著不見了。 原本鹿元元的心臟還狠狠地跳了一下呢,跟她見到狗也沒什麼區彆。 但誰想到,這玩意兒可比狗平和多了,說走就走了,連一個多餘的眼神兒都沒再給他們。 鹿元元嘖嘖稱奇,和喬小胖走在後頭,一邊小聲的討論著這山裡還會有些什麼野獸。 一切都那麼原始,依稀的充滿了野性,可事實上又不野性。 誰又想得到,這山裡的野獸居然這麼平和,大概是太豐富了,吃的飽飽的,也根本不會來吃人。 太陽快落山了,儘管不知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這深山,但看他們不想停下的意思,想來應該是快出去了。 喬小胖一手拽著鹿元元,是擔心她會沒力氣撐不住。不過,他倒是多慮了,鹿元元還是能撐得住的。 不止撐得住,因為聞到了一些些熟悉的氣味兒,腿腳上更來勁了。 熟悉的氣味兒是什麼?就是不屬於深山的味兒。 根本不用護衛告知,她用鼻子就分辨的出,馬上要出去了。 不同於深山老林,但凡有人經過的地方,都會擁有獨特的氣味兒。 相比較來說,鹿元元更喜歡大自然的味兒,但鑒於他們在這深山裡太久了,吃喝跟不上,還沒乾淨的衣服可換,更彆說洗澡了。 所以說,人類的文明進步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做個野人也沒那麼容易。 終於,兩刻鐘之後,順著最後一個斜坡下去了。 山下就是人車會經常走過的大路,壓得平坦,可還是有些坑坑窪窪。 而遠方,楚州就在那兒,城牆上有火把,在這遠處一看,星星點點的,可比天上的星星亮的多。 仰著頭往天上看,一邊任喬小胖拉著往外走。踏上了土路,她小鼻子動了動,繼而轉身,看向剛剛離開的山。 正值半夜,那山,真是黑啊。 黑咕隆咚,看不清楚樹木的樣子,隻能瞧見它們接連在一起時形成的輪廓。 和夜空又不是一個黑暗法兒,以至於在這麼乍一看時,她眼皮也跟著莫名一跳。 “怎麼了?”喬小胖拉著她的,她忽然停下了,他扯了她一下,隨後回頭看她。 回過頭來,鹿元元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沒事兒,大概在山裡待得太久了,忽然間出來,聞著正常的空氣,倒是有點兒不適應了。” “你這鼻子啊,聞什麼都不會適應的。”在他們正常人聞起來很香的東西,她就受不了了,嗆得要死。所以,至今為止,也沒找到個適合她待的環境。 “我說的不適應,和你說的不適應是兩回事兒。大概是因為我犯病忘事了,我總覺著,好像又聞到那個叫莊禾的味兒了。”但是,也隻是一瞬。待的她再一吸,就沒有了。 “甭管那張臉是真是假,真的漂亮也是真的。老子若下身長了那玩意兒,非得把他辦了。”喬小胖冷哼一聲,他這陰毒完全不掩飾,長得漂亮的,都想蹭一蹭。 鹿元元樂,“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看那畫麵,奈何之前你帶我各處偷看,看的都是男女,我這心願一直沒達成。”兩個男人……她想看。 喬小胖嗤笑,“算什麼難事,在青溪城或許少見,楚州這地兒肯定有。”城池越大,人越多,醃臢的事兒也越多。 兩個人在後頭小聲的蛐蛐,一邊說還一邊笑,以至於落得越來越遠。 驀地,前頭忽然傳來護衛一聲急喚,“王爺!” 還在說笑的倆人立即住了嘴,鹿元元扭頭往前看,眼睛睜得倒是大,可是太黑了,她看不清楚。 “怎麼了?”晃了晃喬小胖的手,他能看到。 “衛均倒了。”喬小胖說了一句,然後那個抓著他的人就鬆了手,朝著前頭跑了過去。 到了近前,倒是也瞧見了,護衛把衛均架了起來。 “王爺是昏了嗎?需不需要把他抬起來,他好像不能自己走了。”睜大眼睛想看,可是看不著他臉,他垂著頭,瞧著好像是沒知覺了。 而且在說的時候,鹿元元還把自己衣袖挽起來了,打算幫把手。不管怎麼說,這一路出山,一直都是護衛在架著他。都是血肉鑄成,他們自然也有可能會累。 “還活著呢。”護衛沒出聲,倒是那個垂著頭的人忽然發聲。鹿元元手都伸過去了,一聽他說話,又把手縮回來了。 好嘛,她覺著他可能是看到她伸手了,原本都沒力氣說話了,卻不得不開口。 這也算‘身殘誌堅’的一種了吧,害怕她的手再在他身上做出什麼邪惡之事。 “那就好,那就好。”看來,這傷真的是對他造成了不少的影響,雖是還醒著,但身體已經不受支配了。通過她的鼻子,她覺著他這一路來沒有流血。那麼,就還是之前流的血太多,太虛弱了。 兩個護衛分彆在兩邊架著衛均,這回倒是不用他再自己用力氣了,速度也提了上來。 鹿元元和從後頭趕上來的喬小胖跟著,這回不敢再落得太遠了,而且,也不再說笑了。 速度快,在還沒抵達城門時,前頭的護衛忽然朝天上擰了一個煙花。 那煙花幾乎沒什麼聲音,金色的,一直竄到半空,然後炸開,僅此而已。 待得抵達城門時,那原本緊閉的城門已經打開了,並且守城的官兵都跑了出來。 他們簇擁著,但是從姿勢來看又免不了都是殷勤,鹿元元和喬小胖都被隔在了後頭。 喬小胖無語,還沒等他把彙總起來的臟話吐出來呢,倒是那幫官兵又轉回來了,隻不過這次是朝著鹿元元獻殷勤。 鹿元元還真不知她原來這麼有名了,聽他們一口一個請鹿小姐進城,城內有馬車送她去府衙雲雲,她明白了,衛均這是早就把楚州的管轄權奪到了手裡。 不過,這也符合他本性,就像在青溪城似得。到了一處城池,最先拿下的,必然是管轄權。 “走吧。”進城,果然城門口那兒有馬車。已經有一輛馬車和許多的馬匹離開了,踢踢踏踏的聲音,在這夜裡格外的響亮。 在官兵的簇擁下,鹿元元和喬小胖也上了馬車,根本什麼都不用說,官兵駕車離開,追隨著前麵的隊伍。 坐在馬車裡,鹿元元靜坐了一會兒,驀地挪到窗戶那兒,把窗戶推開了。 城內的夜裡並沒有那麼黑,城門口這一帶,沿途某些固定地點都亮著火把。 她的臉出現在窗口,也隨著火光忽明忽暗。 順著車窗往後看,看了一會兒,她忽的看向喬小胖,“鐘秦來了。” “嗯?”那小僵屍? 喬小胖哼了一聲,“和衛均分開這麼久,這追上來了卻見心上人重傷,若得知因由,不得吃了你。” “看,你這種心理就要不得。聰明人呢,都不會張揚的,暗地裡使絆子才爽。”關上車窗,鹿元元又坐回了主座,她自己說完,自己還樂,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說的彆人的事兒。 “看樣子,這鐘秦若是不對你暗暗使絆子,你還會失望呢。”喬小胖覺著她這人某些時候特沒勁,都預想到這種可能了,揚起鬥誌來,乾呀! 樂個什麼鬼? “當然了,還有一種聰明人是,知難而退。我就屬於這種聰明人,從不和自己較勁。”所以說,到頭來,她還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爭奪爭搶什麼的,她稍稍一想,覺著特沒勁。有那時間,還不如去啃兩口羊肋排呢。 喬小胖看著她,緩緩的搖頭,“說到底,你就是個小孩子。”她不懂。 聽他如此說,鹿元元不置可否。 車馬速度飛快,駕車的官兵技術倒是不錯,待得到了府衙,前麵的隊伍也剛剛停下而已。 起身,從馬車裡出來,府衙門口都是人。燈籠掛著,非常明亮。 站在車轅上,往前麵的馬車那兒看,衛均已經下來了。 並且,此時此刻,扶著他的是孔鈺,以及……鐘秦。 鐘秦長的小,瘦瘦弱弱的,她推開了護衛,把衛均的手臂挪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後,和孔鈺一同架著衛均進了府衙大門。 站在那兒看著,鹿元元緩緩的撇嘴,這麼多大老爺們兒呢,居然要一個瘦弱的小女子去出力,都好不好意思啊? 從馬車上下來,走進府衙,小廝和丫鬟立即到了近前來,給他們帶路,並一路詢問要吃些什麼,廚房都開始在準備了。 鹿元元表示隨意,倒是把喬小胖的冊子拿了過來,重新開始看她忘記的那段時間發生的事。 最最重要的,她和莊禾的交鋒都忘了,這讓她有點兒不爽。其實算起來,她應當和莊禾見過多次了,可是迄今為止,她記住的,寥寥無幾。 這真是讓她不免有些挫敗,這次喬小胖雖是偷聽到了不少,可是,肯定還是有許多他沒聽到的。 邊走邊翻看,進了月亮門,這是一處獨立的院子。 燈火通明,這個時辰天都快亮了,這裡的光線卻真是堪比日光。 隨著丫鬟進了房間,鹿元元低著頭,隻是用鼻子聞了聞,就放心的直接坐在了她眼角餘光所看到的一張椅子上。 又重新的看了一遍喬小胖以偷窺視角記錄下來的她和莊禾的談話,以及,那些她自己看著都覺著非常曖昧的姿態。 她一直都說,喬小胖記錄這些東西時,大部分時間都會加入自己的主觀臆測。若是給他這筆杆子賦予了某種權利,肯定得死一大票人。 所以,當下她看著,也並不是那麼相信。 當下最重要的,也就是莊禾讓她聞的土了,她忘了是什麼味兒了。 但是,陸申那兒有他女兒的裙子,她又在那裙擺上聞到了和那土一樣的味兒。看來,還得把那裙子借來再聞聞才是。 “先沐浴先用飯?”喬小胖倒了一杯水,先送到她鼻子底下轉了一圈,見她沒說話,就把杯子放到了她麵前,一邊問道。 “能一起做麼?”低著頭的人問。 “那得幾個人伺候你?”這倒是新鮮,還可以一起做的。 “你不知道有些男人的夢想就是這個嗎?回了家之後,媳婦兒跪在他腳邊,一邊給他脫鞋一邊問,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啊?然後,他會用非常低沉的嗓音說,一起吧。”模仿著男人粗粗的聲音,但說話時始終沒抬眼。 “男人啊,還真是無聊。”喬小胖不可理解,這又算什麼夢想。 把冊子翻了兩翻,鹿元元抬頭看向喬小胖,“你說,這個莊禾讓我聞土,是想通過我的鼻子,找到這土來自何處。他要找這個地方,目的是什麼呀?” 萬輔人,不知在搞什麼。 喬小胖搖頭,“老子不知道。但是,沒準兒這地兒藏著什麼呢。如果有什麼特彆重要的東西藏在那兒,咱們勢必得先找到。值錢就奪走,不值錢就毀了。”就是這麼簡單。 鹿元元微微眯了眯眼睛,“倒是有可能。藏著什麼東西,重要之物,但是又神秘的不得了。他沒辦法了,不得不想要借助我的鼻子。”也就是說,他黔驢技窮了,隻憑他自個兒,根本找不著。 “你還記不記得,鹿家的祖上,有多少是因為和萬輔人遭遇,最後慘死的。而且,很多很多,死的時候,鼻子都被割了。”喬小胖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啊。正因為如此趕儘殺絕,鹿家現在就剩我自己了。哈,這樣的話,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這麼多次我和莊禾碰見了,他也沒對我動手。那我這鼻子真的挺重要的,算是個免死牌了。”當然了,這都建立在莊禾沒有找到那個地方之前。若是找到了,她這鼻子可就沒用了。既如此,就更得趕在他之前找到那地兒了。 究竟是什麼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