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真的不能再這樣失了分寸,她得時刻提醒自己,皇家的人,最好不要與之有深交才是。
柳娡憤然跑開後,謝無量又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是個有錯便能坦蕩承擔的人,所以沒多想,便尋了過去。
見柳娡一個人落寞的蹲在湖邊,他輕輕走了過去。
聽到鞋底磨擦著草麵的窸窣聲,柳娡回頭瞧去,當即給行了個禮,正要說些什麼,被謝無量給拉了起來。
“地麵潮濕,現在就我與你,不用迂回這些禮數。”
“主子爺,剛才是奴婢沒大沒小,有失體統,都是奴婢的錯。”
依謝無量對她的了解,這些純粹是違心的話。
隻是這次卻沒怎麼捍衛自己的立場,很快就服軟認錯,叫他有些詫異。
“是本王
說話過份了,你不必認錯。”
“其實,奴婢留下來,是想找一個人,並不是貪圖永寧王府的榮華富貴。”
“找人?”
柳娡省略了去花樓的那一段,說成是閒逛在街上偶聽得玉人閣有人跳七彩雲裳舞,那人便很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而謝無量蹦出來的想法便是,去玉人閣跳舞的女人,找的能是什麼正經人?
“她對你很重要?”謝無量問她。
“她是我六姨娘,後來抄了家被貶奴籍大家都走散了,天各一方的,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一麵。”
謝無量聽得更是一頭的包,“你跟你小娘關係挺好?”
“我母親身子不好,六姨娘來了以後,便是她一直照料教導我的。”
“原來如此。”他算是明白,為何柳娡性子不同於一般女子,有個膽大包天偏又才情了得的爹,又被勾欄院放蕩不羈的女子教導長大。
若想叫她循規蹈矩,怕是不可能。
不過謝無量是真的對她十分寬容寵愛,雖然他覺得把那不正經的煙花女子找回來,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為了柳娡心中所願,還是給她多派了好些人手,拿著阿蔓的畫像去城中打聽。
許多人見過蔓娘,但追尋著線索總是斷了,就好像突然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
這一晃到了年初,謝長安雖然沒再提‘要人’的事情,但對柳娡的執念並未消去,這些時日送來好些東西,惹紅了許多雙眼睛。
雖然他們住的院子離永寧府妃子的後院距離遠,但難免一些閒言碎語。
再加上阿蔓一直沒有什麼消息,柳娡也再無留下去的心思。
雖然兄弟倆還像從前一樣親密,但是柳娡這件事兒,總像是一根刺,聽到柳娡無意於再尋找下去,當晚謝無量便去謝長安那裡請辭離開。
謝長安挽留他們還多些時日,被謝無量果斷乾脆的拒絕。
走的那日,謝長安出來送行,提出要與柳娡私下說幾句話。
謝無量沒有說話,明確拒絕,顯得自己肚量太小;表示同意,心裡又很不舒坦。
見柳娡還是跟著謝長安走遠,謝無量憋悶得厲害,獨自一人先上了馬車。
直到倆人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謝長安才道:“真的不打算再多留
些時日?若你找的人在城中,聽到你的消息回頭找你,那豈不是錯過了?”
柳娡:“應該不會,阿蔓如今大約是不在涼州城了,不然這麼大的動靜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謝長安無奈:“你真的對王弟沒意思?若是真沒什麼心思,留在我府中或留在他府中,又有何差彆?”
柳娡:“主子爺待我不薄,我的籍契在安榮王府,我有理由回去,卻沒有任何理由留在永寧王府。”
“籍契我可以幫你要過來,隻要我開口,並不是不可能。”
柳娡見他還未死心,說道:“王爺,奴婢並不喜歡這樣的糾纏,也不會甘願困在一隻金絲籠裡。”
說罷,福了福身,轉身大步走了。
回去的馬車上,謝無量臉色不善,“將你留在永寧府,還不知你怎麼禍害王兄。”
柳娡機巧駁了句:“那奴婢跟您回安榮府,禍害主子爺怎麼辦?”
謝無量:“本王命硬,不怕你禍害,王兄不行,以後你就儘管來禍害本王。”
從來沒發現,原來安榮王的臉皮竟如此之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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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十來天的路程,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雪,於是在行館歇下了。
行館裡正巧住著一位郡王,那郡王名號謝無量不甚熟悉,又不想節外生枝,便叮囑了行館裡的使臣,不要驚動任何人。
當天夜裡風雪很大,吹得窗戶啪啪直響。樹影婆娑投在窗上,柳娡緊裹著被子,竟有些心驚膽顫的。
睡到半夜,她總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女人的哭聲,柳娡從夢中驚醒,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邊沒有人照應,不過謝無量就睡在隔壁房間。
那哭聲停了一會兒,又開始斷斷續續起來。
柳娡咽了口吐沫星子,抓起外裳裹上悄悄來到了謝無量房間外。
“王爺,王爺?您睡著了嗎?”叫了好些聲沒有人應答,柳娡隻得擅自推門走了進去。
給謝無量安排的寢房很大,屋裡一片漆黑,柳娡摸著黑來到了內室,點了火折子,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她上前摸了摸床榻,冷的。
這說明謝無量已經起來好些時辰了,而且這麼晚了,他夜起能去哪?
此時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已經沒了。
柳娡仔細聽了聽,真的安靜了
下來,這才舒了口氣。
許是自己太疲憊,睡迷糊了,才出現的幻聽?
放鬆了之後,柳娡又開始犯困,眼看天就要亮了,這個時辰是人們睡得最熟的時候。
突然門口一陣響動,神經緊繃的柳娡幾乎是下意識躲到了床底下。
這個時間,回來的可不一定是他們家王爺,總之敬惕些是沒錯的。
那腳步走得極輕,如同夜行的捕獵的黑豹,一直走到床前站定。
柳娡聽到利器緩緩拔出的鐵皮磨擦聲,她下意識緊揪著衣襟,身子抖得厲害。
下一秒,鋒芒在夜空劃過一道銳利的光,床縵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那劍鋒挑開了被褥和床板,柳娡拚命的掩著嘴差點嚇得叫出聲來。
燭光乍然照在柳娡的臉上,刺得柳娡下意識眯起了眼。
謝無量心頭一跳,趕緊收了劍,將人從床板的窟窿中拉了出來。
見來人是謝無量,柳娡一頭栽進他懷裡,連連抽氣。
謝無量輕撫著她的後背,無奈歎了聲:“你怎麼會在我房間?”
柳娡小臉慘白,顫聲道:“王爺可有聽到女子的哭聲?這裡,這裡會不會不乾淨呀?”
“本王確實聽到有女子細細的哭聲,從某處傳來,這才夜起去查探了一番,不過沒什麼收獲。”
等柳娡壯了壯膽,謝無量才將柳娡推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床,一個好大的窟窿,看來是不能睡人了。
柳娡哭笑不得,想罷提議道:“天快要亮了,不若主子爺去奴婢房間睡吧。”
謝無量扭頭睨了她一眼,嚴肅道:“你要睡本王房間?”
說著又看了眼床,點頭:“勉強是還能睡得下你。”
柳娡眨了眨眼,也沒再深想有何不妥,表示讚同:“是啊,奴婢瘦小,完全能睡下的。”
於是,謝無量便去了柳娡房裡睡。
往床上一躺,才剛閉上眼,聞到了沾染在被子上若有似無的女子體香,睡意頓時全無。
謝無量回想著剛才的一幕,越想越不對勁兒。
他猛的睜開眼,坐起身發怔了片刻,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於是謝無量又起身下了床榻,敲了敲自個兒的房門。
柳娡抱著被子沒有睡著,聽到敲門聲,緊張的問了句:“誰?”
“是我。
”
王爺?柳娡整了整衣裳,在床榻上坐起了身子,“進來。”
謝無量便大刺刺往內室走去,將床榻上的柳娡一把打橫抱了起來。
“王,王爺??”
謝無量也未作聲,抱著她回了房,將她放到床榻內裡,自己跟著合衣躺了下來。
氣氛一陣兒尷尬。
柳娡想了會兒,突然笑了出來。
謝無量吊著角尾,傲驕的問了問:“笑什麼?”
柳娡擒著被子,笑問道:“奴婢隻是十分好奇,王爺是如何同王妃她們相處的?”
“我隻在王姬那裡歇過三晚。”
“奴婢不解,華王姬有什麼特彆之處麼?”
“若說特彆之處,就是跟本王折騰三天三夜還能熬得住。”
柳娡小臉一熱,用眼角悄悄瞥了眼一本正經說話的男人。
“王爺……”
“嗯?”
“王爺很厲害。”
謝無量並未感到自豪,倒是十分謙虛道:“也算不得厲害,華王姬精通各種棋術,特彆是軍棋,常常出其不意。”
不是,等等……
柳娡一臉驚詫:“所以,三天三夜,您跟華王姬在下棋?”
謝無量也覺得哪裡不妥,想了一陣兒勉強解釋了句:“這叫怡情養性。”
說罷,翻了個身背對著柳娡睡去。
安榮王不愧不是安榮王,柳娡臉上大寫的服氣。
之前在王府裡,隱隱有傳言,安榮王不行……
柳娡以前不相信,沒想到,他們王爺可能是真的不行。
“其實奴婢覺得,該怎樣活著是自己決定,隻要自己開心就好,王爺不要有什麼負累。”
謝無量長歎了口氣,沒有負累是假的,他厭極了如今不管做什麼,自己都做不了主的生活。而且這種生活,暫時沒辦法改變。
****
第二日雪下得更大了,看來得在使館滯留上好幾天。
使館當差的下人今兒議論紛紛,昨兒晚上安榮王大發神威,與自己身邊的小婢歡好,把好好的床榻整出了一個大窟窿。
那小婢哭著連連求饒,可s性大發的安榮王不肯罷休,抱起小婢又去了隔壁房間,整到天亮才睡去。
幸好柳娡沒有出門閒逛的興誌,少聽了許多閒言碎語。
倒是謝無量,睡了兩個多時辰,便不知去向。
待到吃晚膳:,,,